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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漓姐姐,你的家在中国吗?”少年先开口。

“嗯。”

“可以给我讲讲中国吗?”

“好啊。”少女微微停顿,像是有些疑虑,“那我从哪里开始给你讲起呢——”

“想到什么就跟我说什么吧。”

“那我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吧,我的故乡在东方,华夏文明,五千岁月。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

“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一千五百多条河流,北到千里飘雪的漠河,西到辽阔的帕米尔高原,南到海浪奔涌的曾母暗沙,东到乌苏里江……”

“大漠敦煌、万里长城、唐诗宋词、笔墨丹青……”

“小唐,我说不尽她,她太美了。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看看。”

……

坐在那儿少年沉醉其中,他随着她的语言去想象那些壮丽的山河,辽阔的土地……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去看看她的国家,她的故乡。

……

“好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女孩子和小狗狗并排坐在他对面,一脸欣喜地看着他,这让他还以为她是不是会魔法,连带着把他脸上的伤疤都治好了。

“我们tango很帅呢。”她学着院长的口吻这样夸他。

他脸微微发烫,在脸盆水光的倒影里看到自己。剪完头发后他脸上的伤疤还在,但整个人却清爽了不少。

“晚上还去摆摊吗?”佟闻漓这样问到。

“去的,要去的。”

于是佟闻漓就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日暮渐渐暗下来。

两人都没有吃饭,佟闻漓把帆布包里的糕点掰他半个,两人蹲在路边。

佟闻漓嚼着那糕点等着自己要等的人。

果然过不了多久,迎面就走来两个个混子。原来斜叼着的青龙烟在看到佟闻漓的时候把从嘴边拿了下来,“哟,花姐,好久不见,我都认出不出来了,您说您要是早这么收拾一下,我们兄弟几个犯得找跟小美女误会这么大嘛!”

佟闻漓今天穿的清爽些,不像从前总是在夜里见到的那样身上脏污。

佟闻漓没接他们这话,只是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来几张纸币。

“诺。”

原先一脸不正经的兄弟两个看到后脸色僵在那儿,确认了一下佟闻漓手里拿得是好几张大面额的钞票,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地接过:“哟,花姐,您这是高升了啊。”

佟闻漓没理这话,直接说道:“往后我不在,你们能帮忙照看小唐吗?”

那两个小混混见到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佟闻漓的话,拿着那钞票透着光辨认着真假,“好说好说。您放心,这小子以后我罩了。”

饶是他们这么说,佟闻漓也放心不下,她转过身来。

眼前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没她高,瘦得皮包骨头的,两颊凹陷,却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十五六岁的正常少年,成绩好的应该在国高里读书,顽劣不驯的这会也是横行街头的霸王了,如果他不是天生脚跛,应该也如那般的朝气蓬勃吧。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来一个纸袋子,看了一眼那正对着钞票欣喜的三个人,走到屋檐下,微微弯着腰对着拿着糕点嚼到一半的小唐到一边说到:“小唐,这里有一些钱,你拿着应急用,要是有人欺负你……”

她想说那就打回去,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那就跑”。

面前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要走了,她来,应该是来道别的,他没接,只是真诚地问她:“阿漓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要离开西贡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说不好。”佟闻漓摇摇头,“这些钱,你先收下,以后上学的钱,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她打听过了,外国语学院里会有些承接一些翻译的活的机会,虽然目前来看她没有什么语言基础,但只要她花功夫去努力,哪怕她的能力达不到口译,但笔译总是可以的。即便是边学边翻译,只不过也是多费她一些功夫而已。

小唐有自己生活的能力,她只要给帮助他填补他学费就可以了。

小唐却抬头说到,“姐姐,上不上学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早就过了可以上学的年纪了,跟不上的。”

“很重要。”她把那些钱塞进他的木匣子里,“我都会寄钱回来的,每月月末,你去邮局,不管多少,我都会寄一笔钱回来的,不管你是去公办的学校上学还是去找培训班学习技能都好,好过你每天摆摊。”

他终于是接过了那袋东西,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问她:“姐姐,阿漓姐姐,你帮我是因为可怜我吗?”

佟闻漓楞在原地,她帮助小唐是因为可怜他吗?就像先生帮助她是因为可怜她一样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否认。

或许吧,人性里天然就带了对弱小的同情,对病残的悲悯。

“小唐,我们是朋友,我希望你过的好。”

“我明白。”少年垂眸下去,平静地说到:“我会等着你寄钱回来。”

他目光扫到来福,又问到:“来福呢,你走了,它怎么办,它会流浪吗?”

佟闻漓摇摇头:“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收养它一段时间,等我安顿好了后就来接它。”

“想来先生不会不愿意的,先生那儿,应该很好吧?”

她笑笑:“再好我也会走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没法永远相互依靠,相互温暖的。”

日暮下披上夕阳的少年抬头,看着孤身成一道剪影的少女这样说道。

他手里是一本越南语译文版的《海子诗集》。

他没读过多少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对她说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没法永远相互依靠,相互温暖的。”

她说她来自中国,长在那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上。

他在那儿由衷地想:

要成为高山,成为流水,成为勇敢的大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