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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池羽第一句话,不是祝贺,也不是关心,竟然是:“你为什么把主场改成惠斯勒。”

当年,与其说十二三岁的池羽在特伦勃朗的自由式滑雪集训营练滑雪,不如说他执着于和Max争第一。他俩从小争到大,从大跳台争到小树林,从山顶上又争到了山脚的帐篷里。这第一名争着争着就变了味儿,从“我一定要打败他”,到“只能是我打败他”,从男孩的游戏变成了男人的游戏。池羽觉得最后还是自己赢了,因为他得到了想要的人。

可世界上哪有永远的赢家。如今,最没资格跟他提起从前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池羽本来还皱着眉,一听他问这个,竟然笑了。

“我这两年都在这边训练,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都是在特伦勃朗……”

“IFSA又没规定主场怎么选,如果认真说得话,我的主场应该是我爸后院的那个山坡。”

Max大概没想到他答得那么顺畅,被他噎得只能换了话题,“你应该来领奖的。”

池羽举了举打好石膏和三角吊巾的胳膊肘,意为答复。

Max才问他胳膊伤得怎么样。这回池羽没心情答了,他敷衍两句就要往急救站外面走,这时候Max才伸手拦他。

这一伸手还碰到了池羽刚刚打着石膏的胳膊,他不仅是胳膊疼了,脑袋都开始疼。

“对不起,对不起。”Max连连道歉。也不只是对这件事。

“我……只是想说,我很久没再赛场上看到你,我觉得可惜。我不希望你继续错过机会,今天看到你滑这一趟,我也很为你开心。你应该来领奖的。我是这个意思。我也希望我们可以……往前看,再继续做朋友。以后比赛,总能遇上。”

“你……”池羽听他这么一说,不但头疼胳膊疼,心里还有一股无名火开始烧。他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Max误读了他的反应,还在继续说:“Ryan跟我说他前两天吃饭遇上你了。他最近两年都在给Rossignol拍年度宣传电影,如果你想……”

他声音不大,却挺坚定:“我不需要。”

池羽从急救站出来的时候,惠斯勒早已关山。就这一会儿功夫,雪早已下成白茫茫一片,把路牌都覆盖得严严实实。他匆匆忙忙低着头走路,只听见旁边短促的喇叭滴滴声。

急救站的停车场几乎是空的,只有一辆墨绿色的奔驰AMG趴在出口旁边,正打着双闪等他。

他认出来了,车牌里面有个LIANG,是梁牧也的车。

梁牧也也不怕大雪,下车走到副驾这边,依旧是亲手把车门给他拉开,又帮他把雪板和头盔都装好,最后自己才上了车。

车门一震,池羽披着的橙色外套也从肩膀滑了下来。石膏是直接打在胳膊上的,他套不上比赛时候穿的紧身的衣服,就这么光着膀子披着外套走出来的。即使他这么抗冻的人,也是冷得一哆嗦。

“你……”梁牧也都没忍心再说他,就把身上的黑色帽衫脱下来给他,自己只穿一件打底速干衣,“这个能套上吗。”

池羽闷着头把衣服套上,然后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刚刚被Max突袭了那么一下,他情绪还是有点烦闷,话也不太多。

梁牧也早就习惯了这样,他倒挺轻松,把车暖风开到最大,导航设置好,才问他:“感觉怎么样。刚刚滑爽了吗?”

说起了比赛,他的神采才恢复了一些。

梁牧也就低头看导航,池羽开口:“我有件事……”

还没等说完,他被梁牧也打断:“稍等一下。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导航地图上,原本开到市区两小时内的车程变成了三个半小时,最近的一段公路完全呈一片红。

池羽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划来划去,然后也说:“高速上出车祸了,前面说完全堵死。”

梁牧也趁着出停车场,一看自己加的这几个群,自然也看到了同样的消息。一辆车没有雪胎导致侧滑,撞上栏杆之后和对面的车迎头撞上,又导致连环追尾。高速整个封路,等警察和拖车过来拖走严重损毁的车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雪下的大,天气条件和路况都极为糟糕,海天公路上又全是滑完雪回家的人。池羽想到几年前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脸色也不太好看,很久都没说出话来。

梁牧也没注意到,但他已经拿出了个解决方案:“这样,我朋友在斯阔米什那边租了个屋子,要不我们先开到那儿,待会儿再看情况。”

池羽摇了摇头:“出事的路段还要靠北,我们开不到的。稍等,让我联系一下。”

言罢,他发了几条信息给朋友,不一会儿就收到回复。

高逸和向薇薇说,你们先别过来,他们早走的人正堵在路中间呢,丝毫不动。

梁牧也一看,倒也没有太焦虑,反倒给出了个B方案:“那我们索性别着急了,”他拍了拍池羽的左肩膀,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我们先吃饭呗。得了冠军,怎么也得庆祝一下。”

池羽回过头,便对上他笑意盎然的一双眼。梁牧也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他只觉得被看得脸都发烫,只好点点头默许:“可以。那……去Villagers吧。”

他有种预感,今夜他似乎有种魔法,可以颠倒黑白,翻云覆雨。在车里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黑梳山顶,可以让众生臣服于自己刃下,可以实现所有梦想,可以让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哪怕就这一刻。

实话还是要说,可他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或许可以偷得这片刻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