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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是一个人飞的新疆。韩知夏把他送到了机场,在他下车时,不忘紧紧地拥抱他。一个人的拥抱,两人份的力量。

她说,妈妈祝你好运。一定要幸福啊。

梁牧也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他只是回,我做好了决定,可还要看池羽怎么说。

他想,之前韩知夏说他有些地方像梁建生,这是句气话,可未尝没有其道理。理想也好,各种主义也罢,都是抽象的、遥远的概念。爱抽象的概念容易,而爱具体的人很难。

在这座高山面前,他应该永远谦逊。韩知夏想说的,应该是这个。

医院公共区域,楼道里的记者已经蹲了一排。事情已经过去一天,本要拉开‘全民冰雪季’帷幕的备受关注的巅峰挑战赛出现意外,直播突然中断,而大山自由式滑雪当家明星池羽则不知下落。那一刻,对于见证悲剧的猎奇心理早就超过了人对事故本身的关心。所有社交媒体上,圈内圈外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讽刺的是,池羽年初赢得FWT冠军都没有获得的热度和讨论度,竟然因为一场事故达到顶峰。

张艾达盯着疲倦的脸站在一群人的队首,笔记本电脑没电,手机被几百个电话硬生生打到关机,她脱了妆,发型也凌乱,挡住身后那一扇门,颇像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张姐,让我们进去吧?就五分钟。”跟她熟识的《体育周报》记者又问了一遍。

张艾达哑着嗓子说:“他在睡觉。你要是愿意等,就在这儿等。我没法给你保证。要看他醒来时候的状态。”

楼道尽头的光线暗了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

她想都没想,就说:“媒体先去旁边登记一下——”

那道声音说:“是我。”

张艾达抬起眼睛,那一刻仿佛也看到了救星:“梁牧也?”

排排坐的记者都是跑体育口的,没什么人认识他,也就没人拍照。

梁牧也带着自己的黑色防水行李袋,挤了过去,低声跟她说:“来晚了。有什么你需要的吗?水?充电器?”

是真的救星。“太好了,我充充电。”

“你助理呢?”

“在北京替我开会,走不开。”走廊里都是记者,他俩不好交谈。梁牧也看出来了,张艾达一个人既要关照屋里那个人,又要顾及屋外,几乎一宿没睡, 早就疲惫不堪。

“我先进去一下。把要充电的东西拿给我吧。”

张艾达没拦着。

屋里,气温恒定在二十多度,只有空调发出的白噪音。池羽闭着眼睛,左手还贴着个卡通创可贴,看来是白天输液来着。

两根肋骨骨折不算严重外伤,只需要保守治疗,但这次他的脑震荡比较严重,全天都在耳鸣,起来吐了好几次,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大夫本来昨天要放这位VIP病号回家,一看这架势,又把他留院观察了一天,点滴也安排上了。

手伸了出去,轻轻碰到他肩膀,池羽好像在睡梦中有些排斥,身体动了一下。梁牧也又收回了手。

他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凳子,就在旁边撑着下巴坐着,看着他。他想,这张单人床看起来比斯阔米什那个还宽敞点,如果他硬是要躺上去,应该也是有空间的吧。或许床本身是一样大的,可是池褪去一切衣物,穿着个病号服,在一沓被子里面,显得更单薄。他说不清楚。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池羽开始翻身,嘴里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声音很低,像是呓语。

梁牧也以为他醒转,就伸手开了床头灯。

没想到池羽被这强光线一照,反应更加剧烈,他不断地挣扎,大口呼气,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不要——“

车灯,远光灯,大雪,世界崩塌,翻转,然后沉寂。

又是噩梦。

张艾达昨晚在陪床,池羽就硬撑了一晚上不敢阖眼,他知道闭上眼睛后他会看到什么。亲历过雪崩的人,很难不重新回顾那一刻。可在张艾达面前,他没有资格脆弱。

撑到了今天下午,他终于再也撑不住,昏睡过去。

梁牧也看他这个状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他左侧轻轻叫醒他名字。

叫了三次,他终于醒转,眼眸里的困惑和急切更多。梁牧也的手一直放在他肩膀上。

“是我。池羽,看着我,是我。呼吸,注意呼吸的节奏——你没事儿了。”

深呼吸。吸气,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呼——呼气。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注意节奏。我是安全的。

得过了五分钟,池羽才完全平静下来,他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梁牧也拿了个毛巾帮他擦了擦,又给他递水。梁牧也在看到他的反应后,就把床头灯又熄灭了,两个人在黑暗中无言对视。

最后,是梁牧也先说:“我来晚了。”

池羽几乎是本能地回道:“没关系。”

“我想——”

“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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