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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纪封又被母亲封雪兰千呼百应地叫回了家去吃饭。

他本来不想回去,想在酒店喝喝茶休息一下也好,去看看酒店康乐部门的情况也好,听说酒店二楼的露台下面有个很大的游泳池,经常灯红酒绿开各种泳池party。他想看看那里到底能有多酒醉金迷,涉不涉及过格的事情。

但母亲在电话里几乎是苦苦哀求他,让他回家吃顿饭,陪陪她。

最后他终于硬不起心,答应了。司机周末放了假,薛睿亲自送他回家。

可到了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母亲的一个筹码,一个用于把父亲调度回家的筹码。

母亲原来是对父亲说:今天儿子回家吃饭,你也回来吧,难得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纪圣铭想着上次家宴的不欢而散,本来不想回家。可是又觉得上次和纪封说的事情没有得到明确回应,他确实应该回家再问问,最近段家小子在泰国市场打拼多年的版图渐渐失守,这事是不是和纪封有关。

在餐桌上,纪圣铭确实这样问了。

纪封也坦承作答:“没错,是我干的。这不是他值得得到的结果吗。”

纪圣铭当即拍案:“我都告诉你收手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一意孤行地赶尽杀绝?你这样对段家小子,让我再见老段的时候把面子往哪搁?”

纪封眼角微挑轻轻一笑,笑容里全是嘲讽讥谑:“你让我在乎你的面子,那你在外面又养个家的时候,在乎过我和我妈的面子了吗?”

纪圣铭被儿子当面叫阵,恼羞成怒,转头就对封雪兰发作:“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我外面有家怎么了?起码她教出来的女儿对我贴心!”

这句话一下燃爆了封雪兰所有努力做出来的优雅伪装。她一下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掀桌子,骂老公,撵人走,咒他永远不要回来。

然后在纪圣铭走后,对儿子哭诉,痛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然而就是这样,她也再次咬牙切齿地说绝不肯离婚,也依然在几近绝望中还抱有一丝廉价的幻想,总有一天纪圣铭会腻了外面那人,会转身回到真正的家来。

纪封也起身就走,带着满胸满腑的阴鸷和暴躁,在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对自己审问:为什么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要回家来吃这顿饭?

他烦躁地上车,下决定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家。

坐在驾驶座上的薛睿,感受到了纪封的郁闷和恼火。他这样子,薛睿也算是看过几回了。

他把车子打火,小心翼翼地问纪封:“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纪封的肚子比他本人还先做了回答。

那是一声长长的饥饿鸣叫。

薛睿愣住了,从后视镜里看到纪封阴着一张铁青的脸。

薛睿连忙保证:“老板,我刚什么也没听到,真的!您不可能会发出任何不优雅的声音!”

纪封的脸色更阴沉了,他冷着声对薛睿说:“闭嘴!回酒店。”

开往酒店的路上,薛睿如坐针毡一般。因为他听到纪封的肚子时不时就传来饥饿鸣叫。

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凡是老板打嗝放屁肚子打鸣,听见了都得当没听见才行。

可是这么一直不问,又太诚心装聋了。

最后薛睿只好换个方式问:“老板,晚上您想吃点什么?等下到了酒店我就联系后厨赶紧给您做。”

纪封冷淡开口:“今天陈大厨休息?”

薛睿答是。

纪封意兴阑珊:“他不在,后厨还做得出人能吃的东西吗?算了,什么也别叫了,我没胃口。”

家里那桌菜,没等吃又叫封雪兰给掀了。现在他的胃口就是那张被掀翻的餐桌,狼藉一片,叫人毫无食欲。

只是他话音落下,他肚子里的饥饿鸣叫又响了起来。

薛睿:……

您没胃口,您的胃可是叫唤得很雄赳赳啊……

到底是怕纪封饿伤了胃。薛睿一路上提了好些菜式美食,从南到北,从中到西,从冷到热,可都被纪封那张叼嘴一一挑着毛病排除掉。

“纪总,要不等会儿我给您点个虾仁雪花豆腐羹?”

“太淡。”

“那来一道吉祥扒红蟹?”

“吃着费劲。”

“那来道灵芝香菇汤补一补?”

“我现在看起来火气还不够旺吗?”

“……那要不点一道凉拌手撕平菇去去火?”

“谁的手来撕?他手干净吗?”

……

一路上,薛睿快把菜谱都打翻了,也没挑出一道能入纪封法眼的菜。

车子就快开到酒店。

晚上到底给纪封吃点什么这件事,还是一点着落都没有。

过了路口就是酒店,十字路口刚好红灯。

薛睿把车停下来,一边看着红灯秒数跳跃一边暗暗发愁,担心老板今晚会因为嘴刁而饿死他自己,从而导致他失业。

正发愁时,他发现纪封把后座车窗降了下去。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纪封正向车外的马路对面看。

他不由也降下车窗玻璃转头看了出去。

视线只一晃,他就找到了该定焦的焦点。

原来是马路对面一家小面店外面,有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女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热面。

再仔细一看,那女人不就是许蜜语么。

而她吃起面来,感觉那面香得就像是皇宫御厨煮出来的一样,让人光看都想要跟着叫一碗来尝尝。

“那女人没吃过饱饭吗?一副饿死鬼的吃相,碗都快让她悍在脸上了。”纪封嫌弃的声音从后座响起。

紧跟着后面忽然响起喇叭声,薛睿赶紧转回头往前看,原来信号灯已经由红变绿。

他赶紧踩下油门驶过十字路口。

纪封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来:“开慢点!”

“……”

薛睿赶紧补一脚刹车,降下车速。

“先别开去酒店,就把车在前面掉头,停在路边。”

纪封在后座吩咐着,薛睿一切照办。

车子停好后,他向后回头,问一声:“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纪封向着车外面,许蜜语正吃面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那面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你去给我弄一碗我尝尝。”

薛睿愣了一瞬间的神后,马上开门下车。

可算有这祖宗想吃的东西了,那就别追问他其实是不是看人家吃的香,他馋了。

*

许蜜语吃完面,端起碗喝剩下的面汤。随着碗里的汤越来越少,她举碗的动作越来越高。

最后喝到一滴面汤都不剩,她放下碗,抽张纸擦擦嘴,起身准备走。

但她眼角一花,好像看到一个高高的穿着西装的身影走去店里柜台那儿。

那身影怎么看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她不由一边向前走,一边又回头多看两眼。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走,结果一下撞到了人。

她人还没回正身体,道歉已经一连声地从嘴里发出来。

等回正身抬头一看。

她顿时有点傻愣在那。

她撞到的人,居然是纪封。

他正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慵慵懒懒地站在面前。他身后是他那辆显眼又奢华的劳斯莱斯坐骑。他整个人气场和气质都太出众,虽然很清冷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也足以吸引路人视线。

好看的人总是被万众的目光欣赏垂青。

许蜜语愣在那的一瞬间想,所以刚刚进去面店的人,真的是薛睿?

他们这种住在顶楼的人,居然会来街边小面点买面?

听说纪封是全酒店嘴最刁的客人。所以这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在愣神的下一秒,她从纪封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嫌弃。

“你走路从来不看路吗?”

听着这凉凉的带着些嘲讽地问话,许蜜语立刻想起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你没自尊的吗?就非要把自己活得这么贱吗?

还有他曾经对自己的警告: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她当即后退一步,几乎有点急于自证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设计自己撞到你,我确实是没有看到你,抱歉!”

然后她马上越过他,匆匆忙忙地过马路,想要逃掉什么可怕魔鬼一样,一去不回头。

直到过了马路许蜜语镇定下来,才发现刚刚其实纪封站的位置左右都很宽敞。她虽然没看到他,可他是看得到她的。只要他稍微向左或向右动一动,就能避免他所厌恶的她撞到自己了。

可他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等着她往上撞……

是为了被撞之后,好有机会再羞辱她一顿,发泄一下又看到她的嫌弃和厌恶吗?

许蜜语觉得有点无语。她立刻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小心谨慎,一定要尽一切所能地避免和纪封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