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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暂时没打算与李林甫翻脸,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还是回来缓和局面。准备替元捴把这点麻烦摁下去。

议事堂中人很多,裴宽、杨钊等人都在,以及几个监察御史,已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见过王中丞。”

这代表着御史台还掌控在王鉷手中。

他目光一扫,看向颜泉明、颜季明兄弟,开口道:“是你们状告京兆户曹元捴。”

“正是。”

“可有官身?”

“在河北营田判官幕下为长史。”颜泉明应道。

王鉷手一抬,摆出官威,正要开口言河北的官吏还管不到京兆府之事。

忽然,有小吏匆匆赶到。

“中丞,圣人下诏,命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核审元捴一案。”

王鉷脸色不变,实则愣了一下,抬起的那只手甚至忘了放下。

他在想,倘若查办了右相的女婿,与右相的关系是否就有了裂痕?

可圣人隆谕,不查不行了。

“给我搜!”

元捴正指派着衙役搜查丰味楼。

据卢杞给的线索,那两名以陌刀杀人的凶徒正是藏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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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两人十分凶悍,为此,他特地带了许多人来,生怕万一伤到了自己。

步入大堂,抬头一看,只见挂着的是署名“韩愈”的那幅《马说》,他丈人上次对付薛白,便是栽在此事上。

此番却有些不同,毕竟他出手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元捴吓了一跳,身子一缩的同时已大喝道:“保护我!”

回头看去,只见是几名大理寺衙吏。

“你们来拿人?”元捴皱了皱眉,有些傲慢,道:“凶徒还未找到,需再等等。”

大理寺衙吏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元户曹,小人们要拿的人犯,已经找到了。”

“何意?”

元捴还在发问,他们却突然扑上,将他死死摁住。

“带走。”

“你等何为?”元捴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喝骂不已,“可知我是谁?!”

“京兆府的人停下!知道这是谁的产业你们就敢搜?全押到宣阳坊去赔罪!”

“我问你们话!”元捴暴怒,叱骂道:“敢动我,你们的脸我都记住了,一个个都别想跑。”

此时大理寺衙吏还很客气,有人行礼道:“元户曹见谅,小人们奉命行事。”

元捴见此姿态,愈发张狂,喝道:“我是右相女婿,我知道你们是谁指使,都给我等着!”

大理寺狱,刑房昏暗,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元捴还是初次落狱,难免心中惶恐,愈发慌了神。

他唯有不停大喊着自己唯一的倚仗。

“放我出去!我是右相女婿!”

喊是有用的,不多时,确实有几名官员步入刑房,依官袍颜色站定。

元捴见多识广,其中许多人他都认得。

大理寺少卿杨少璹、御史中丞王鉷、刑部郎中徐浩,另外还有几个小官,大理评事邓景山、御史罗希奭……

“王中丞,是我啊。”元捴讨好地赔笑道:“是否出了误会?”

王鉷没理他,脸色阴沉,缓缓在黑暗中坐下,唯有红色官袍若隐若现。

见状,刑部郎中徐浩当仁不让地站出来。

徐浩是张九龄的外甥,此前还因张九龄的神道碑文一事被牵扯进郑虔案中。如今能官复原职,重新负责刑部案件,此案的风向已不言自明。

“元捴,你是右相女婿?”

“你既知道,还不放了我?”

徐浩脸一板,叱道:“三司审案,你的罪不小,放老实点!你欲强夺澄心书铺,证据确凿,是否供认?!”

这种问话方式让元捴不敢狡辩,他干脆不答。

“你得知纸价愈贵,而朝廷官文用纸开销甚巨,以此事谋私,是否供认?”

忽然,徐浩在元捴耳边道:“看到了吗?王中丞保不了你。只半日工夫,你已被查得一清二楚。圣人雷霆之怒,犹敢顽抗,岂不怕大祸临头?”

元捴一愣,见王鉷已走出了刑房。

他的眼神终于惊恐起来。

王鉷其实是看到刑房外有心腹吏员探头,遂起身走了出去,转过回廊到了无人处。

“中丞,右相府李十郎传话给你,若元捴保不了,还请尽快定罪,莫使火势烧到了旁人。”

“你回复十郎,我尽力而为。”王鉷问道:“为何不是右相吩咐?”

“右相还未回府,似乎出了宫就去了台省,一直未有吩咐。”

王鉷神色一动,有了猜测,圣人想看清真相,不让右相操纵此案了。

他使人唤了罗希奭过来,低声吩咐起来。

“一会由你来刑讯,把握住用刑的分寸,让此案到元捴为止。”

“我用刑的本事,中丞可放心。”

罗希奭心想元捴不会马上交代,待徐浩问不出话来,自己马上接手,一定弄死元捴。

然后,他才步入刑部,竟是听到了元捴在招供的声音。

“我,我知道朝廷将购公文纸,用京兆府的租庸调收购了长安所有藤料,藤料本就减少,纸商来不及供应藤纸,落了罪,我借机问他们要钱;藤纸短缺,官府必须行公文,纸价飞涨,我翻了三倍之利,但我归还了京兆府的税赋……”

“此事京兆尹萧炅知道吗?”

“京尹他……”

“说!他能不知吗?!”

“他他他他知道,我分了三成利归他……”

罗希奭大怒,正要上前,忽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却是大理评事邓景山,此人亲近东宫,脸上正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是夜,京兆府。

一个李岫身边的随从持南衙的牌符匆匆赶到,找到了元捴手下的几个心腹。

“快,去把户曹的帐目全烧了。”

“这边……”

黑暗中,一行人匆匆赶向户曹。

忽然,火把的光照到前方有几个人正站在那,为首者正是京兆仓曹裴谞。

“深夜来访京兆府,有何贵干?”裴谞喝问。

“这……”

“拿下!”

黑暗中衙吏扑了出来。

之后,一根根火把被点亮,照亮了整个京兆府。

有人踹门进了京兆尹萧炅的公房,搜出一本本的账目,搬至大理寺。

大理寺狱,元捴脸上的汗水已经开始往下淌,面对各种问题,已经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你知道竹纸吗?”

“我……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为何薛白打了你,京兆府便敢押他入狱?不知他是贵妃义弟吗?”

“我不知,不知为何萧炅敢这么做,我一直和他说算了的,真的。”元捴道:“你信我,我没想得罪薛白,我说息事宁人,他们不肯。那些事都是他们说的,我真不知啊。”

“他们知道竹纸之事吗?”

元捴愣了一会,看了看刑房里发愣的众人,隐隐地,他好像还听到了萧炅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他终于开口,道:“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我是被利用的!对,他们知道!”

徐浩问道:“这个‘他们’,包括右相吗?”

元捴吓了一跳,惊道:“我,我……”

一整夜就在忙碌中过去。

天亮时,有大理寺衙吏过来,押元捴上堂。

此时,元捴已没有了原来的嚣张,而那些曾在右相指使下杖杀过许多高官重臣的衙吏却展示了他们阴狠的一面。

甚至有人捏了捏元捴的脸,笑道:“长得真不错,攀着裙带上位的娼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