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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个小绣球被抛到了他脚下。

“嗯?”

杜五郎正站在他旁边,低头一看,当即警惕起来,低声道:“右相府还有五六个女儿未嫁吧?莫被她们看中了。”

薛白顺着绣球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是李岫在招手。

他原本还以为会是李腾空,看来是猜错了。

“哎,你去哪?”杜五郎拉住他,提醒道:“吃一堑长一智,你怎还到处乱走?”

“没事。”

薛白依旧向李岫走去。

杜五郎无奈,只好心想也没关系,右相府又不可能嫁两个女儿给薛白,保护好自己要紧。

李岫这个兄长当得不错,对弟弟妹妹颇为关照,待薛白上前,第一句话便道:“你看杜位,多有担当。”

“也许再过数年,十郎也会觉得我有担当?”

“你放心,一定不会。”李岫摇了摇头,道:“阿爷想见你,这边请吧。”

今日府中嫁女,李林甫却依旧深藏于书房之中,不肯露面。

他确实勤勉,还在处置公文。

难得的是,如今他见到薛白,已愿意纡尊降贵地打招呼,道:“薛郎来了,近来竹纸造得如何啊?”

“进展缓慢,当不至于太快有建树,右相可以放心。”

李林甫指了指薛白,挤出长辈般的淡淡笑意,道:“听闻你近来常与李泌来往?”

“我向李先生学了很多。”

“哦?”

李林甫作出感兴趣的表情,耐心得让人很不习惯。

这副口蜜腹剑的嘴脸,比原来那精神刚戾的斗鸡姿态更让人不安。

薛白还是很淡定,道:“李先生提醒,我该谦让一些,不可表现得太过功利,急于上进,难免让人心生防范。我一想也是,这一点我比起胡儿就差了许多。”

这是一句试探,看李林甫对安禄山是否有戒心。

李林甫神色毫无波澜,万事皆在掌控的模样,道:“果然,本相便知你对国策有所不满。”

“边镇尽用胡人。”薛白问道:“如此奏言,右相敢说毫无私心?”

“重要吗?”李林甫毕竟是宰相,容不得一个竖子点评他的作为,脸色一沉,当即道:“本相执掌国事十余载,比任何人都了解大唐,提出的是最有利于大唐的办法。”

其后,他意识到根本没必要与薛白解释,又道:“本相没有违背约定。”

“是吗?”

“本相答应你的要求都做到了。”李林甫道:“你等欲拉拢王忠嗣,还不许朝廷调整边境将领不成?”

薛白问道:“右相请我来,便是想说这些?”

“是提醒你,本相已对你万般容忍,再敢多管闲事,休怪本相翻脸无情。”

他老谋深算,谈条件之时,先答应让杨党拉拢王忠嗣,转头便拿掉其四镇节度使之职。这确实不算失约,因此得警告薛白不要狗急跳墙。

“右相未免太把我当回事了。”薛白道:“我是何身份?岂会多管闲事?只要没人再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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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目光看去,见这小子此次竟真是无所谓的态度,遂道:“终于懂事了,去吧。”

他料到杨党想拉拢王忠嗣,无非是为了四镇节度使一部分支持。如今边镇尽用胡人之策一出,他也留了一点机会给杨党。

别的,薛白事不关己,大可袖手旁观。

可见偶尔一两次,不把人逼到死路,对方也是会懂事的。

见过李林甫,薛白似乎也想通了,放慢了步伐,好整以暇地走着。

忽然有一束花枝从前方的牖窗中抛在地上,落在他面前,走到牖窗边一看,李腾空、李季兰正在墙的另一边。

“真是先生。”

李季兰显得很惊喜,凑上前道:“戏文我又写了许多折,先生可有空鉴赏?可莫只是说一个‘好’字了,多给些指点可好。”

她对薛白有种莫名的崇拜,因此格外热烈,好像若没隔着这堵墙她便要贴到他一般。

自从流了鼻血,薛白就不太爱去玉真观,近来都是通过颜嫣评点戏文。

“先生?”李季兰问道:“明日可有空来玉真观一趟,我还有些新的诗作想请先生品鉴……先生若不来,我难免写不好戏文呢。”

最后一句话有些抱怨之意。

李腾空原是负手云淡风轻地站着,闻言耳朵一动,看向李季兰,觉得她似乎很懂怎么撒娇啊。

戏文事关上进,薛白果然点头道:“那就明日前往打扰。”

“你看,薛郎不在。”

王韫秀四下环顾,低声向元载道:“他一进右相府便被哥奴请去了。”

“放心吧,若是最重要之事不会等到今日才商议。”

“可此事说明,薛郎与右相府有默契,不会出面反对边镇尽用胡人之策了,是吗?”

“韫娘,你病急乱投医了不成?薛郎尚无官职,如何反对?”元载道:“若真担心丈人,再写封家信吧,一则劝他亲近国舅,二则劝他尽快攻下石堡城。”

“信已写了几封了,可你难道不知,阿爷不敢回复。”

元载揽过妻子,柔声道:“且稍安勿躁,情形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也许不是冲着丈人呢?”

“这还不是?!”

“嘘,先送亲,走。”

王韫秀忧心忡忡,继续环顾,终于看到薛白从小径那边转了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薛郎。杜位已接到亲了,走吧。”

“好。”

“你肩上有些落花。”

王韫秀随手拂掉了薛白肩上的花瓣,以示亲近,随意地聊起天来,道:“明日到家中坐坐如何,让元载沽壶好酒,尝尝嫂子的手艺。”

“不了,明日已有邀约。”

薛白拒绝得很干脆。

但他也不装傻,压低了些声音,道:“眼下这风声,嫂子想必是有些忧虑王将军之事?”

王韫秀难得听到有人肯接她这话茬,有些惊喜,点头道:“是,公辅还说无妨,可我着实觉得是冲阿爷来的。”

“那嫂子找我,甚至找国舅都无用,这是真正的军国大事,我们完全说不上话,嫂子该去找太子才是。”

“说是得小心‘交构东宫’之罪。”

“王将军是太子义兄,天下皆知,这是一切罪责的根,到头来躲躲藏藏,与掩耳盗铃何异?太子不出手,指望我一介白身,岂非可笑?”

王韫秀犹有顾虑,担心反被太子牵扯。

薛白只好再提点她一句,叹道:“劝太子向圣人认个错吧,消除猜忌,王将军久任且兼统四镇,猜忌不消,谁都帮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