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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李隆基聪明绝顶,此时却装起了糊涂,免得与高力士搞得不痛快,反惹自己心情不好。

“薛白无非是事不关已,往常哥奴咬他,他跳得比谁都快。”

高力士赔笑道:“圣人这般一说,还真是。”

李隆基的心情终于好了些,骂道:“一群管不住裤腰带的狗东西,尻……”

教坊终究与别的衙门不同,美女云集,此事错在那些王公贵胄管不住裤腰带。

王回到家中,恰好王准归来说了宫中之事,转念一想便完全明白过来。

“王忠嗣这蛮人,这次竟一拳砸出了一件破事,证明了他的憨直?”

“他憨直?”王准破口大骂道:“打阴仗的人能憨直?怕不是故意的,他才是欺君之罪!”

“此番王忠嗣还真是没欺君,倒显得旁人欺君了。”

王准道:“教坊这一桌秀色可餐,所有人吃得好好的,他跑来一脚踹翻了,圣人也不高兴,圣人最烦人找麻烦了,他还不死?”

“蠢材!”

王铁似想给儿子一巴掌,手到他脸上却是轻轻扇了一下,叱道:“那是王忠嗣!”

“孩儿不明白。”王准横行长安,颇懂权场之道,自觉说得没错。

“那是北征西讨、三败奚人、除掉了突厥可汗、威震吐蕃的边镇大将,不是在长安城与你斗鸡的废物,你那斗鸡的规矩还套不到他头上。

“那我这一拳白挨了?”

“轮不到我们急。”王鈇沉吟着,缓缓道:“杂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次日,李林甫在查教坊使,薛白则又去了教坊选角。

双方看似互不打扰,却又不可能互不打扰。

厅堂中,李林甫放下手中的册子,招过

一名官员,问道:“外面是薛白到了吗?”

“回右相,是他。”

“唤来,本相与他谈谈。”

“下官这就去请。”

过了一会,薛白还真是来了。

李林甫脸色竞带着微微的笑意,道:“你说过不会多管闲事。”

薛白确实说过,他说“我是何身份?岂会多管闲事?”但显然,两人对这个身份的认知不同,他管的不是闲事。

“右相见谅,我也说过,国舅要拉拢王忠嗣让他与东宫划清界限。”

“你觉得你很聪明?但真的聪明人从不会让自己成为靶子。”

如今太子以“悔过”之名被幽于禁中,李隆基高枕无忧,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显然要少下来,形成由李林甫全权处理朝政庶务的局面。

王忠嗣可以说是影响李隆基享乐的最后一个大威胁,但其实也就是握了兵权又有所坚持罢了。

这就是李林甫说的“靶子”,也是说薛白太过活跃了。

但薛白努力做的,其实是让王忠嗣别成为“靶子”。

“是,云在青天水在瓶,圣人放权于右相,我若知趣,便不该再与右相作对。”薛白道:“我不傻,本就是只想着排出戏哄圣人开心,带着王忠嗣自污,保他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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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王忠嗣若肯让出整个四镇之职,求个保命,李林甫还是能接受的,可薛白做的显然不止与此。

薛白接着道:“到了教坊之后,遇到王准,再引发之后的诸多事,并非我的算计,也许是巧合吧?”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教坊太糜烂了。

但李林甫眼中精光一动,已领会到另一层意思,道:“有话直说。”

薛白摆明了挑拨离间的态度,说的却是实话,道:“我忙着风花雪月,就让王忠嗣打了个人。事情能闹成这样,谁知王锁是怎么想的?我看,比起王忠嗣,他更想当宰相。”

李林甫当即目光刚戾,隐有了斗鸡之态。

薛白是真的有在学高力士顺水推舟的权术手段,整件事他做得很少,只在关键的地方云淡风轻地推一下,不着痕迹。

谁来查,都只会发现他确实没做什么。

偏偏他就是潜移默化地改变李隆基、李林甫对王忠嗣的看法。

当然,想从李林甫的政敌名单上抹掉,很难。能做的就是把位置改变一下,降低威胁,让更有威胁的人排到前面去。

黄晦看着薛白潇洒地出来,连忙躬身迎了上去。

“薛郎,老奴带你去选角吧?”

“右相还没查到你是吗?”

黄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上满是苦意,躬身道:“薛郎这边请。”

他上一次其实也是恭恭敬敬的,这次竟然还能更恭敬,且让人感受到他的真切,以及焦躁,待领着薛白走过小径,他忽然跪了下来。

“恳请薛郎出手相救!老奴愿奉上三千贯孝敬。”

薛白原本有些警惕,一听这个钱财数目安心下来,看来这位教坊判官只是病急乱投医。

他摆了摆手,道:“钱我不敢收,此事,韦会非要闹到御前,王将军这等人物岂有惧的?径直捅破了天,圣人大怒,问我,我也只敢说教坊糜烂,谁还敢救教坊?”

“恳请薛郎帮老奴求个请,老奴可为薛郎奉上美人啊。”

“那我教你一招,叫法不责众。”

“这……..”

薛白已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其实他说不说,黄晦也会到处攀咬。如此,王忠嗣很快便能得罪许多权贵,当然,这也不是死仇,权贵们很快就能找到新的消遣。当所有人都在说王忠嗣的坏话,圣人对这个义子的观感反而会好起来。

那边,黄晦自己想了想,也明白该如何做了,他若要溺死了,不如带着船一起沉了。

这宦官倒也信守承诺,当即追上薛白,赔笑道:“老奴近日琢磨,薛郎的戏还真就得由念奴来唱!”

身穿红衣的娇丽少女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漂亮,站在那像是一个精美的瓷器,让人生怕将她碰碎了。

薛白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期盼,问道:“听说你在排演上元宴的曲目,为何想唱我的戏?”

“回薛郎,我等不到上元节。”

念奴声如莺啼,焦急地行了个万福,“我阿娘病了,我得唱出名堂来给她看病,可我一月只能见她一次,薛郎让我唱吧,我唱得可好可好!”

黄晦俯下身,带着些隐晦的猥琐语气,小声道:“她是官奴之后,家里就剩一个病重的老娘,身契就在老奴手上,一会便给薛郎送上。

捏着这些女伎的弱点让她们听话,本是教坊常有之事,可见这个宦官是什么都懂的。

这天,薛白带走了念奴。没多久,李林甫也让人带走了黄晦。

冬日的暖阳照在长安的街道旁的柳树上,薛白答应念奴给她母亲医治且让她们母女团聚,她遂感激得不住在他身边表忠心。

“薛郎大恩,念奴必结草衔环报答……..”

“不必,你唱好就行,若唱得不好也未必选你,上车吧。”

薛白目光掠过那娇美倾城的脸庞,心知念奴这般笑靥如花地讨好他,这就是权势。

长安权贵喜欢来教坊,享受的就是这种权势的盛宴,现在这场盛宴被掀翻了……..他希望有所改变,不过落在旁人眼里,看到的大概只有他的权势。

韦会赶到教坊,正见薛白骑着名马、带着美姬招摇而过,抬头一看,愣在那里。

他不敢到王宅去抢回张四娘,本想到教坊再寻个美姬,可一见这一幕,钻心蚀骨的嫉妒让他不论找了谁都不能满足。

“凭什么?你交好王忠嗣,你们明明犯了大错,为何圣人不怪你们?圣眷浓,名气大,凭什么全是你的?”

韦会不甘心地喃喃道,在心中怒吼道:“分明我才是圣人外甥!”

“就是他!”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那是正在被押出教坊的黄晦,正以手指着韦会,喊道:“都是他逼着老奴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