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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薇听见屏风前典刑寺卿低低报了一声“是金天?卫配饰”后,平缓的心便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好精彩的一场谋略。

那名叫若水的黄门恐怕真的不是叶亭宴特地安排的,不过说?是特地安排的也无不可——他在叶亭宴的精心布置之下,无意间为他做了最好的见证。

林召为人混账,在?宋澜不得势时好似还与他有些龃龉,林奎山当日组织射御大赛,恐怕就存了叫儿子大出风头、赢了那把剑后献给皇帝拍马的心思。

故而林召在春猎前反复地来暮春场练习,也在?这?时,叶亭宴择好了栽赃人选。

至于离群猎鹰、吹嘘宝剑两件事,随便拎一件出来,听起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若是细想,还会觉得林召在一群狐朋狗友面前将剑换了,未免太过荒谬。

但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若水将这?几件事循序说?了,一定能将众人带到他编造的“真相”当中。

若非她事先知道此事是他的“大礼”,恐怕被他绕进去,还会觉得自己很聪明。

现在?想来,那一日,叶亭宴根本不是刻意跟着她到后山密林中去的,他是为了去扔那枚黄金穗子?!

旁人不知,落薇确是清楚,逯恒下狱赐死?之后,金天?卫易首,将原本刀上悬的墨绿穗子换成了金色。

内侍省将穗子送到金天卫的长风堂中,近日事多,众人更换时间不一,真要查起来,未必能查出是谁多拿了一个、谁少拿了一个。

而整桩谋划中最精妙的不过是这个黄金穗子。

因为它明白清楚地告诉宋澜,金天?卫中有人与外臣勾结。

但宋澜查不出是谁。

除了能扳倒封平侯外,经此一事,整个金天?卫在?宋澜心中便成“不可尽信”之人,从逯恒到如今,落薇不难预见,今日过后,宋澜身边原本最得用的禁军便不复存在?了。

金天卫都是宋泠亲自培养出来的人,放到战场上都是好手,而且忠心无二、见长风令如见旧主。

如今宋澜拿着令牌,就算是落薇,也不能从这群人中探知皇帝的吩咐。

既不能探知,不如毁去。

这才是叶亭宴要送她的大礼。

他猜出她对逯恒下手,顺理成章地以为她忌惮整个金天卫,于是用这?样的方法向她献诚。

密密麻麻的战栗从后背侵袭而上,落薇将这?一切想明白了,竟有一滴冷汗不听话地顺着额角滴落了下来。

再看宋澜,只见他满脸阴沉,一语不发。

于是她便知晓,今日一场审判已在宋澜心中完成了。

恰巧那遍体鳞伤的驯马人听了这些话,挣扎着起身,在?阶前用力叩首,听得人心惊肉跳。

“小人无辜!小人无辜!”

林召则在?这?接连不断的指控中彻底傻了眼,此时他再蠢都知道自己恐怕栽进了旁人的圈套之中,但人证物证俱在?,丝毫不知如何反驳。

他胡作非为多年?,此时终于察觉到巨大的恐惧,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此为……陷害,此为栽赃,你、你们……”

宋澜冷冷地咳了一声,在?屏风后开口道:“朕乏了,既然审刑已毕,三司将人提了,严刑拷问幕后主使罢。”

这便是为他们落了定论。

典刑寺卿和御史中丞连忙松了一口?气,与玉秋实交好的胡敏怀有些迟疑,却不得不随另外两人一齐应道:“是。”

林奎山今日因避嫌未至,玉秋实此时也算将叶亭宴的谋划想了个透彻,犹不信一玉面公子能将权术玩弄到如此地步,正在?惊疑不定,却听另一侧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叶大人说到这里,可巧了,臣突地发现,臣也有一位证人,拾得了证物。”

叶亭宴微微一滞,抬眼看向离席起身的常照。

常照向他拱手行礼,随后自身后唤了一人,同?样捧了证物,向台上走?去。

“叶大人问了暮春场众人,臣也问了,也得了一个洒扫黄门的证物。当初见此物时,臣不晓得它有何用,可听了叶大人言语,臣却发觉,它还是值得呈上来的。”

宋澜没有忍住,起身看去,落薇也跟随上前,看了一眼就心神大震。

这?洒扫黄门拾到的,是当日她抢过来、射到林间的翎花木箭!

常照缓缓地道:“叶大人说林二公子?离群入深林,林中又有金天?卫配饰,十分可疑。这翎花木箭上雕了一片叶子?,是叶大人特制的佩箭,如此,臣也想问,叶大人当时是否也曾离群、独上后山?是否与林二公子?合谋,或是……也不能免去嫌疑?”

落薇朝外走?了一步,站在?能瞥见叶亭宴的一侧,冲他投去一个深深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叶亭宴所言的“救臣一命”。

可如今情?形,她怎能跳出来言语,称当日叶亭宴是在后山与她私会?

叶亭宴的目光从常照挪到玉秋实,随后掠过落薇,顿了一顿便飞快移开了。

“我策马独行,确实无人作证,”他平静地道,“翎花木箭,也确实为我所有,辩驳不得。常学士之疑惑理所应当,然清者自清,无甚可惧,那便请刑部将我拿了去,与林二公子?一同?用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