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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坦然直视程兆尹:“这样的道歉和说辞,飞来医馆不接受,请回吧。”

程兆尹的视线陡然变得阴鸷:“不知大医仙要什么样的道歉与说辞?”

金老毫不客气地指出:“程兆尹,武侯之所以催赶桃庄叶里正,是你不管山路遥远,不管平民马匹的速度,随心所欲给武侯设定时限。这是其一。”

“两名武侯逼叶里正一路吃喝付帐,他们不知体恤百姓疾苦,抽死叶里正的老马,害得叶里正摔至骨折,仍然逼迫断腿的叶里正上山。程兆尹管束不严,这是其二。”

“武侯在飞来医馆门外,拍门叫嚷,敲门敲得守门仙流鼻血,如此无礼属实是程兆尹管教无方,这是其三。”

程兆尹听得脸都黑了,虽然明知当京兆尹就是个受气的官职,因为国都城官级比自己高的比比皆是,可他凭什么受飞来医馆医仙的气?

戴着琉璃镜、腿脚不便不是瘸子就是跛脚,坐在轮椅上冒充什么大医仙?

程兆尹憋着一肚子火:“大医仙,飞来峰是大郢地界,医馆既然在飞来峰顶就该恪守大郢律法,行大郢之礼,说大郢话……”

“方才太子殿下对下官言语时,你们连叉手礼都不行,实属大不敬。”

郑院长和金老一听,程兆尹这是在挑拨飞来医馆与太子皇后之间关系,想让太子来压,好一个狐假虎威。

“程兆尹慎言。”都尉田汶,卫尉高捷,两人立刻向太子跪下,摆明立场。

程兆尹正在铺呈,还没来得及展开,冷不丁就看到两个公然使绊子的下属,气上加气。

郑院长向金老使了个眼色,自古“君心难测”,太子殿下现在客气又周到,不代表以后也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

金老抓住这个空档:“程兆尹,文才只说了三,四还未说,既然你给飞来医馆冠大不敬之名,我就给程兆尹说真正的不敬。”

程兆尹冷哼一声:“但说无妨。”

金老接过郑院长递来的两张X光片,驾着轮椅到太子病床边:“殿下,程兆尹无视大郢律令,擅自对武侯动私刑,这是物证。”

程兆尹像毫无防备被戳破的气球,量那两个武侯也没胆告状,怎么会有物证?

太子望着黑白灰透色的X光片:“此话怎讲?”

金老拿起笔,凌空圈起一处又一处:“这是武侯双腿的照片,盆骨、双腿骨都有陈旧性细微骨裂,推测是反复杖责留下的。”

太子眉眼微挑,问:“田都尉,武侯未按时限完成事务,按律杖责几?”

田汶是踏实当官的人,躬身回禀:“回太子殿下,按律,杖责十,轻杖。”

太子提高嗓音:“武侯何在?”

很快,把武侯看守起来的东宫六率把两名武侯推进抢救大厅。

武侯们神智清醒,一见自己被推进来,挣扎着要起身,被太子一句话免了,但他俩昨晚生死关头走了一趟,忽然想通了。

程兆尹把他俩当走狗,他俩为了生计整日奔波,功劳苦劳全无,出事就是板子,逢年过节什么赏都没有……昨晚更是为了能进医馆,对自己下狠手。

要不是飞来医馆医术精湛,他俩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太子问什么,就如实回答,再不会替程兆尹掩盖。

“你们下山回到国都城以后,挨过几次杖责?每次多少?是何原因?”太子的语速偏高,但吐字清晰。

武侯赶紧行叉手礼:“启禀太子殿下,奴二人回到京兆府,送上大医仙书信,先被京兆尹臭骂一通,第一次杖责十二,中杖。之后又挨了两次,昨日在外面等候又挨了一通拳打脚踢。”

“还挨了一顿荆条,后背全是伤口。”

程兆尹怎么也没想到,这俩武侯竟敢如实相告,一时间慌了神:“殿下,太子殿下,他俩行事鲁莽,上山拜访不成,还差点酿成大祸。”

“奴也是严加管束,才多加了几顿板子,奴……”

金老指着X光片标记的地方:“太子殿下,因为有这些伤,武侯自己不知,如果梯索未建成,昨日就只能爬山,他们的腿骨就会不堪重负碎裂,从此再也无法走路。”

武侯们一阵阵地后怕。

太子的视线停在程兆尹身上:“你昨日在医馆外打骂武侯,行跪礼晕倒,醒来后不顾本王与皇后殿下要休息,执意跪在外面……今早造成医馆的医仙们困扰……现在又挑拨离间……”

“按照你说的,多加几顿板子,严加管束。那本王即刻让东宫六率给你一顿板子,明日再一顿板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程兆尹,你可愿意?”

程兆尹怎么也没想到,随时可能断气的太子殿下行事如此凌厉,秉持“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面向太子跪下:“殿下,奴知错,请殿下饶命。”

太子不动声色:“想来,这板子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最疼。”

程兆尹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太子看向金老:“大医仙,你要他们怎样道歉?”

金老郑重其事地回答:“太子殿下,他们伤的不是我,无需向我道歉。让他们向桃庄叶里正道歉,赔偿叶家老马的钱,支付一路的吃喝钱。”

“程兆尹向武侯道歉,赔偿他们腿伤与后背伤的药费和诊费。”

两名武候已经被连续的板子和荆条带走所有的“骨气”,立刻回答:“金老,我们可以向桃庄叶里正道歉。”只要能活命,怎样都可以。

程兆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武侯向山野村民道歉?自己向武侯道歉?这成何体统?

这些事情如果都照做了,官威何在?

正在这时,金老拿着飞来医馆的收费标准,大步走到程兆尹面前:“程兆尹,这是桃庄叶里正在飞来医馆的诊费、药费和手术费。”

“这么多?”程兆尹简直不敢相信,桃庄叶里正一条贱命竟然值这么米面粮油?

金老继续解说,同时递笔:“我代桃庄叶里正感谢京兆尹。”

眼前是金老,身后有太子,程兆尹知道在劫难逃,假装爽快地签了字据,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忽然又听太子开口。

太子吩咐:“东宫洗马何在?”

东宫洗马应声而出:“太子殿下。”

“将程兆尹夺去官袍腰带送下山,交到左冯翊、右扶风两位官员手中,命他们将程兆尹关起来,等火事调查的结果出来,再证物一并交送至东宫御史台。”

程兆尹面如土色,明明是上山道歉的,不行,绝对不能这样,怎么就被罢官了呢?!

东宫洗马和旅贲军士们把程兆尹扭送下山。临下山时,魏璋将程兆尹的收据交给东宫洗马,让他记得去程家领的米面粮油。

“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啊?奴实在事出有因啊!殿下,太子殿下!”

震惊过度的田汶都尉和高捷卫尉,木头似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就此告退,还是继续站着,只能看向太子。

太子微抬眉眼,淡淡地吩咐:“退下。”

两人立刻行礼告退,一刻都不敢在抢救大厅停留,几乎逃也似的回到留观室。

……

抢救大厅的安主任好不容易忙完,坐在护士站里下医嘱,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由地皱起眉头,奇怪,皇后八点半就去门诊做B超了,现在都快十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安主任摁下对讲机:“门诊B超室,谁在?”

对讲机传出回答:“安主任,我是申磊,什么事?”

安主任一听不对啊:“皇后没去你那儿做B超?”

“现在门诊这么空,八点四十五到的,九点就做完了,”申主任不太明白,“现在B超室又不是以前人挤人的。”

安主任下意识站起来:“什么?九点就做完了?”

“是啊,哦对了,她有胆结石,还有肾结石……”申磊一怔,“不是,我把报告单都给她的丫环,哦不对,都给婢女了,还是女使?反正给她们了。”

“安主任,你没看到?”

安主任立刻向护士长周洁招手:“快,去找皇后。”

对讲机的音量不小,申磊的声音骤起:“什么?皇后不在急诊?她不见了?”

申磊这一嗓子,整个抢救大厅的人都听见了,因为双方都在努力学习对方的语言,所有人都听懂了。

“何时不见的?”太子惊得手中纸页都掉了,怎么可能?

从急诊到门诊,总共就那么点路,皇后还带着两名婢女,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就不见了?

医护们更加震惊,急诊到门诊这段路,可从来没丢过人,连个孩子都没丢过。

震惊过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快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