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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行至北花房附近,杨明顺隔着老远就望到了熟悉的身影,笑嘻嘻招呼了一声:“金司药!”

江怀越在轿中听到了,便叫停了下来。才出轿子,金玉音抱着一束碧绿枝叶从花房那边过来,到了近前落落大方地朝他行礼:“江督主,倒是好巧,又见面了。”

她还是一身湖蓝色鹭鸶补子女官服,领口袖口露出雪白无瑕的绸边,乌黑的纱帽笼住了青丝,两侧垂下泠泠飒飒珠玉莹然。

江怀越往她怀中望了一眼:“这是什么?”

金玉音拈起枝叶间的一枚深紫色果实,递到他面前:“丁香果,您闻闻?”

他低下眉睫,只扫视一遍,摇了摇头:“是入药用的吗?我闻不惯那味道。”

“您说对了。”金玉音抿唇微笑,皓腕一转便收回了丁香果,“没想到督公冷峻如此,竟然也怕喝药。”

江怀越一蹙眉:“我何曾说怕喝药了?只是不喜欢这果实的味道而已……”

金玉音会心点头,大有了然于胸的淡定从容,眼眸里却又流露一丝捉弄玩笑:“督公别生气,我只是看您总是冷若冰霜,想说笑解闷一下罢了。”

杨明顺在一边忍不住说:“其实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年初的时候他感了风寒,苏太医为他换了好几种方剂,这一位愣是一口都不肯喝……”

话没说完,已经感觉到了凛冽杀意从侧边袭来,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的杨明顺只好乖乖缩了回去。江怀越一本正经地朝金玉音拱手:“金司药是有事要忙?那就不打搅了。”

“惠妃娘娘说是不舒服,总是犯恶心,晚间睡眠也不好。请了几名太医过去诊问,她却信不过,刚才派人来找我过去。”金玉音幽幽地叹了一声,“丁香果能治害喜呕吐,也不知惠妃娘娘会不会愿意饮用……”

江怀越挑了挑眉梢:“看来惠妃娘娘对金司药真是信任。”

她笑得有些无奈:“我以前就是跟在她身边的,后来才去了太医院。娘娘此时想起我来,我也不得不尽力而为了。”

寥寥数语谈罢,两方道别各行其路。

杨明顺跟在轿子边,目送金玉音背影娉婷远去,小声赞叹道:“要说宫里头这些女官中,还是得属金司药最是端庄秀丽,又出身书香门第。这模样这谈吐,比好多娘娘都强!”

“你这番话要是让小穗听到,不知是何后果?”隔着薄透的窗纱,江怀越不紧不慢刺了他一句。

“督公,您今日怎么老是挤兑我呀?”杨明顺嘟囔着嘴,搞不懂督公为什么动不动就对别人挖苦讽刺,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

这一日江怀越忙到午后才出了皇宫,稍作休息后又带着杨明顺去顺天府。顺天府尹是上个月才被提拔委任的,做事小心谨慎,猛然间听说西厂提督来了,又惊又怕,一时慌了手脚,最终在下属的劝慰下才强行镇定着出去迎接。目光所及发现他只带着一个随从掌班,而不是喧喧嚷嚷一大群人来抄没搜查,砰砰乱跳的心才落回了嗓子眼。

江怀越单刀直入,询问起余德广说的那个案子,顺天府尹满心疑惑,小心翼翼地诉说了一遍案情,又诚惶诚恐问道:“江大人来询问此事,莫非圣上也听闻……”

江怀越瞥了这面色苍白的官员一眼,有意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从宫里头来,自然是有人知道了这案子,觉得很是蹊跷,这才让我来核查一番。”

顺天府尹后背又冒起一股寒气:“这个,这案子确实有些离奇,但嫌犯已经招认,正关在牢里。”

“失踪的少妇与丫鬟不是说被杀了吗?为何尸首不见?那个死去的小和尚又是怎么回事?你都问清楚了?”

“大人,余四全后来又改口,自称当天喝醉了酒,色胆包天奸杀了那主仆两个,没把她们扔进枯井,而是扔到河里去了。出事的地方有一条金阳河,水流湍急,尸体或许是冲到了极远的下游,一时没有浮起。”顺天府尹绞尽脑汁回忆认罪书上的内容,“至于那个小和尚,余四全说不出来,下官以为也许是另一桩命案,正派人去查。”

“小和尚是哪间寺庙的?”

“弘法寺。”

江怀越抬目凝神:“哦?就是少妇甄氏前去上香的地方?你就不觉得太过巧合?”

顺天府尹这回倒是反应得很快:“是,下官也有此想法,因此早就派人去盘查过弘法寺的僧人,可是查不到什么可疑之处……那个被杀的小和尚是在寺里菜园子干活的,平日里老实本分,大家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死在了枯井里。”

“甄氏和丫鬟那天上香后,确实是离开了寺庙?”

“对对,有人亲眼目睹。”

江怀越又问了一些问题,随后便去了牢房。顺天府尹摸不透他到底是何用意,可是碍于西厂所管辖的事务实在太过宽泛,也不敢明着追问,只好派人将余四全带到了江怀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