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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别忘记当初是被谁救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语塞,随即还击道:“您是本来就要收拾高焕,顺手把我和姐姐捞出来了而已,再说您还想杀我灭口呢!”

“……行,那你是铁了心不再为我做事了?”他冷着眉眼,气氛有些紧张。

相思愣怔了一下,居然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应答,江怀越气她不给答复,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相思手足无措地跟在他后边,索性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不放。

他本来是要朝外面去,可是发现她跟着,就又沉着脸回过身道:“跟着我做什么?不怕被人看到?”

相思脱口而出:“我不怕,怕的是您。”

他愣了愣,心里有奇怪的感觉,却无法表达。过了一会儿,相思又道:“督公刚才说的当真吗?”

“……什么?”他已经被她折腾得有些晕头转向,只不过表面还保持着惯有的清高。

“就是说,帮您办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话,都可以谈,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对吗?”她用濯濯清亮的眼望着他。

江怀越莫名一阵心虚,但是话已出口无法更改,只得硬着心肠颔首。她眼波流转,忽然上前一步,轻柔缓和地问:“那您这一次,是要我做什么呀……”

她说话常带拖长的尾音,软软糯糯,此时忽然从生硬转为温柔,叫人承受不住。

江怀越定了定神,才道:“孙太傅邀请你明日去府上是吗?”

相思看看他的眉眼,忽然笑起来:“大人您想让我去?”

他被她笑得发慌,板着脸道:“笑什么?让你去,是有目的的……”

“那我去。”还没等他说完,相思就主动接下了任务,让江怀越有些讶异。

可是她却还是一脸欣悦,好似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只是大人您要说话算数,不能再耍无赖。”

*

因为相思出人意料缓和了情绪,所以江怀越之前设想的种种方案都落了空。直至他重新坐上马车返回西厂,心里还有些疑惑。

但既然已经说好,那也不再多想。次日临近中午时分,他再度前往太傅府邸赴宴。孙寅柯此次设宴是为了庆贺长孙孙政被任命为户部主事,对于二十出头的新科进士而言,能担当此任也已经算是仕途的良好开端了。

上一次来太傅府邸时,孙政恰好有事没能赶回,因此江怀越没有与他照面。这回才踏进孙府,就见他正带着管家迎接宾客,年轻的脸上满是春风洋溢的笑容。江怀越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径直入了正厅。

厅内早已有许多官员落座,众人见他到来,纷纷站起行礼致意,其中也包括老熟人邹缙。江怀越上前向孙太傅道贺,孙寅柯意态谦和:“不过是借着这由头请诸位聚一聚而已,并非什么隆重之事,各位自管尽兴!”

宾客们附和称是,此时孙政亦回到主厅,向众人致谢之后,便吩咐管家开宴。于是谦让声敬酒声此起彼伏,江怀越一边听着旁边官员的奉承话,一边望向厅堂门口。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随着珍馐美味渐次端来,数名盛装雍容的少女亦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便是相思,藕荷宫纱长衫,绛朱锦缎百合马面裙,乌云似的发鬟正中插着金镶玉观音满地娇分心,两鬓间一对累丝梅花掩鬓流光叠彩。

待等她踏进厅堂,走过江怀越所在的桌前,才可见发鬟后还垂着碧玉串珠围髻,那一串细细璎珞随步态轻摇,曳动生姿,曼妙婀娜。

满桌宾客的目光皆为之吸引,唯有江怀越只淡淡瞥了一眼,便顾自倒酒来饮。

相思也自然走过,略无回顾,到了孙太傅桌前,与众官妓一同行礼。孙太傅虽然被她退回了琵琶,但毕竟是博学鸿儒,也并未因此动怒,见相思今日盛装妩媚,更是欣然颔首。管家忙吩咐她们落座演奏,于是笙歌渐起,满堂悠扬。

江怀越始终静静旁观,在向众人敬酒的孙政温和谦让,言语得体,看上去就是一名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

他又望向西窗下,相思正怀抱琵琶弹奏得入神,纤纤玉手拨弦泠泠,好似翩飞的蝶。四周嘈杂声渐渐隐没,他持着酒杯微微出神,冷不丁边上又有人前来敬酒,才算回过神来。

*

酒宴将罢,孙政先离开了厅堂,说是要去轻洲厅准备酒后茶会。江怀越朝相思那边看了一眼,她放下琵琶,推说自己有些头晕,请求先去厢房休息片刻。

孙寅柯倒是关切了几句,还询问她是否要先回转。相思却道:“难得太傅赏识,奴婢只是近日夜间难以入睡,因此才有些晕眩,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

“既然如此,那就去休息片刻,稍后我们还会去园圃赏菊,你若是恢复了可以同去。”孙寅柯说着,便唤来仆妇叫她带相思前去休憩。

相思向太傅道谢,跟着仆妇出了厅堂。兜兜转转间,便又来到了上次前来孙府时暂歇的院子。仆妇安置好一切后,便先行离开。她本来也没什么不舒服的,等仆妇走后,床上也躺不住。只待了一会儿,便悄悄出了房门。

因为大开宴席的缘故,这院落四周悄寂宁静,连仆人身影都无。她出了院子沿着小路迤逦往前,穿过另一院落后,终于望到上次去过的轻洲厅。此时厅堂大门敞开,孙政指挥着仆人们进进出出,她没有靠近,只是绕着厅后的白石小池悄悄走了一段路,正在想方设法之际,却见孙政出了厅堂,往这边行来。

相思忙一回身,装作是辨不清方向的样子,神色迟疑着望向两侧。乍一望到孙政,连忙退避至院墙边的美人蕉旁,忐忑轻柔地行礼道:“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