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江怀越沉重地说出这样一句,是告诫她,更是告诫自己。

然后,强行抓住她的手,将银盒塞了回去。

相思觉得从心到身都结了冰。她嘴唇发颤,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者本来就是荒唐错误,她不应该奢望他能懂她的心意,更不应该奢望他这样薄情寡义的人能给出回应。

眼泪弥漫了上来,视线为之迷糊。有失落,有挫败,更多的则是无力与耻辱。她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力,然而他还是没有一丝动心,是因为她还不够好?还是因为他的回答……

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是呀,她是什么人?永在乐籍的官妓,任人调笑的玩物,他之所以与她有了一些接触与交流,不过是因为她还有些用处,能探听消息。她怎么能僭越至此,还奢求他这个上位者不顾尊卑地接受她的心意?

一句话,就击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风中传来了泠泠的铜铃声,车夫赶着马车向这边驶来。相思僵立在那里,江怀越转身朝着马车走去。“送她回淡粉楼。”说罢,便顾自朝前。

车夫诧异问:“大人您去哪里?”

“不用管我,送她即可。”

车夫有些意外,又不敢违背指令,只好请相思上车。呆呆站着的相思这才回过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不需要送了。”

说罢,竟然径直朝着来时路踽踽独行而去。她在经过江怀越身边的时候,没有再作停留,甚至看也没看一眼。

他沉寂地站了片刻,最终从马车车头取下一盏灯,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到了她近前。“拿去。”

她绕过他,也没拿灯,继续快步往回去。他没有再追,车夫赶着马车靠近了,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江怀越一直盯着她的身影,此时才别过脸,冷淡道:“跟在后面,看她要是逞强撑不住了,再让她上车。”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车慢慢跟在了相思后方。她略无回顾,只是执着地独自返行,车上的那盏灯,晃动出昏黄光影。

始终不离。

也不知为何,刚才还强忍得住的眼泪,在这个时候忽然涌出。静默无声的,流泻于冰凉的脸颊。

真的很狼狈。

她想。

……

马车与她渐渐远去,那片昏黄色的灯影也越来越渺茫,终至于消失不见。漆黑寒冷的河岸边只剩了江怀越一人。对岸热闹的集市也渐渐散了,偶尔才有一两声吆喝随风飘扬,带着几分孤寂。

他将灯盏留给了相思,这里没有一丝光亮。

可是他已经习惯一个人在漆黑夜幕下,走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夜风吹动衣衫,他到这时才意识到寒冷。刚才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脚下忽然踢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件,他不经意低头,却望到了清冷月光下泛起的银色光华。

是那个盛满红豆的小盒子。她居然,没有带走。不知是失魂落魄遗失在此,还是倔强地不肯收回,最后丢弃了事。

他走了几步,然而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思虑再三,最终转回身,弯腰捡拾了起来。

握在手心的感觉,凉透骨髓。

*

直到半夜时分,江怀越才独自回到了西缉事厂。就连这个地方,也已经陷入沉睡,安静地让人害怕。

他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卧房,衣服都没脱,躺在了床上。

守卫为他叫来了已经回转的车夫。他问起相思境况如何,车夫叹气道:“这位姑娘也真是执拗性子,小人劝解了很久,她还是不肯坐您的马车。走到最后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小人才将她请上车,好不容易送回了淡粉楼。”

他静默无言,心里百味杂陈。

这一夜难以入眠。

次日清早,宫中传来皇帝宣召,他打起精神匆匆入宫觐见,忙碌了大半天才得以返回。因接受的任务重大,加上时间又紧,一连三四天都没有一刻休息的。手下人包括杨明顺叫苦不迭,可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好,至少这样,不会让杂乱的思绪牵绊了脚步。

四天后终于告一段落,杨明顺的手下又交来一叠密报,他瞅着督公这几天明显不正常,也没敢多嘴去问,便将密报送到了他的书房。江怀越一反常态坐着没动,出神片刻后,道:“你帮我处理一下,有重要的再选出来。”

杨明顺勉强应了一声,心里有话却没法直接说,正觉憋屈时,江怀越却主动开口。“以后,不要叫人去淡粉楼搜集讯息了。”

“啊?”尽管有些思想准备,但听到之后,还是忍不住追问:“督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他不再回答,只是站起身准备离开。杨明顺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地道:“其实督公,小人的手下昨天已经去过淡粉楼了。”

江怀越冷淡道:“还没到时间,为什么会忽然去那里?”还没等他回答,又道:“不管什么原因,以后不要再去。”

杨明顺唉声叹气,眼看他就要走出书房,忍不住道:“督公,小人的手下回来禀告,讯息没收到,是因为相思姑娘已经病了好几天,楼都没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