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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让她更思绪纷杂的是,苏少欣似乎对自己被抓早有预料,不然为何特意叮嘱小厮不准他挟带钱财逃走?今日那档头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天底下还有人不怕西厂的拷打?他图什么呢?

相思百思不得其解,越是这样为难的时候,越是想念遇事果决,能够快刀斩乱麻的大人了……

*

保定府的天气比京城更为寒冷,入夜后秋风萧索,更有冷意自骨缝钻进,朝着全身延展渗透。

黑黢黢的街巷两侧树木晃动,枝叶扫过屋瓦,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已接近半夜,街上早就没了行人摊贩,唯有江怀越带着杨明顺缓缓策马而行。

又一阵冷风卷来,杨明顺裹紧了衣衫,冻得牙齿都打战。

“督,督公,咱们转了大半夜了,还是回去吧。屋子里早就点了暖炉,被褥也准备好了,就是躺着发呆也比这儿强啊……”

“少废话,你想回就回。”

杨明顺往黯淡无光的身后偷偷瞥了一眼,愁苦道:“别呀,叫我一个人赶夜路回驿馆,那不是更要命吗?您行行好,让小的护送……”

“闭嘴!”江怀越盯着前方胡同,低声斥责。杨明顺识趣地收了声,顺着江怀越望的方向觑了一下。

这一眼,可把他吓得舌头都硬了。

黑黢黢的胡同口,古槐树枝干横生,而就在那枝丫之间,居然有个黑影悬挂于半空,随着萧瑟秋风不住地摇晃。

杨明顺魂都要飞走了,偏偏江怀越停马于当街,盯着那摇摇晃晃的黑影看了半晌,低声道:“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您就不能身先士卒一下吗啊啊啊?这还用看?不是吊死鬼还能是什么啊啊!”杨明顺声音都发了颤,揪紧了缰绳死活不肯往前。

江怀越鄙夷地看看他:“瞧你这点出息,平日里看到死人不带眨眼,现在就成这怂样?”

“死人我不怕,就怕死鬼啊!能动能飞能隐形能掏心……哎哟!大人您小心啊!”杨明顺眼看着江怀越独自打马朝前而去,又惊又怕,两股战战地夹着马鞍在原处打转。

不知何方传来凄厉啸叫,那悬在树枝间的黑影摇晃得更加厉害,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之中听来格外惊心动魄,江怀越一手执辔,一手按住腰间刀柄,目不转睛地朝着那古槐树策马前行。

骤然间一声尖叫,那黑影朝着他飞掠而来。半空中一道白光斜闪直落,绣春刀斩破夜风寒凉,劈下了黑影半边身子。

杨明顺吓得叫出声,那声音犹如被踩住了尾巴的猫的惨叫,在幽黑胡同间回荡曲折。

“嘭”的一声,半边黑影摔落于地,另半边亦斜斜地从空中散落。

“别嚎了!”江怀越冷着脸跃下马背,不远处有纷杂的脚步声朝这边涌来,摇晃的火把照亮了狭长的胡同。姚康带着一队人马赶向这边,“督公,您这边遇险了?”

江怀越走到摔落于地的黑影前,寒凉的刀尖一挑,划破了包裹着稻草的黑布。“杨明顺,稻草人都能把你吓破胆子,以后你还是回去种菜比较合适!”

他回过头嗤笑,杨明顺擦着冷汗爬下马:“小的,小的这不是怕您受伤吗?谁知道您艺高人胆大……”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都不会闲着!”江怀越笑骂了一句,正待将稻草人踢开,眼角余光却瞥到了地上的一角素白。

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砖缝间。

像是从稻草人肚子里掉出来的。

他微微蹙眉,姚康想要上前拾起,江怀越已经先拿在了手中。一指宽的纸条上,歪歪斜斜写了两个字。

相思。

在那两个字的下边,还有一滴嫣红刺目的血迹,犹如印记一般,一下子压在了他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