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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跪着的邢锟已经飞快地将金玉音夜深人静时分忽然到访的事情讲述一遍,末了还带着哭声连连叩首:“万岁,小的就算对江提督再不满,怎么敢在您与太后和众娘娘前来游玩时候动这样的黑手?小的真是不要命了吗?”

承景帝瞳仁收缩,迫近至金玉音身前:“你可听到了邢锟的话?夜深人静时分,你一个女流之辈居然去了太液池?即便是惠妃想要在船中布撒草药,难道不会指派太监前去?”

金玉音面容哀戚,望向身边的太后。

“太后娘娘,奴婢……”

她还未说出什么,太后已一抬手,向着承景帝淡淡道:“你不要胡乱猜测了,玉音是我叫去的。”

承景帝一怔,太后叹了一声:“她昨天晚饭后过来,说是惠妃傍晚时分吐了两次,玉音为她身体着想,劝惠妃今日就不要去太液池了。但惠妃不知为何,非要出游不可。玉音心中忧虑,便来我那边诉说,我想着惠妃既然不肯不去,那就安排妥当以免出事,因此叫玉音去找江怀越,想让他带人去将凝神静气的药草安放于画舫和其他地方。”

江怀越闻言,望向太后与金玉音。

太后又道:“谁知玉音到很晚才回来,说是去御马监的时候江怀越已经不在,听人说是去了太液池。她为了赶时间,只好请人驾车将她也送去那里,此后她在太液池也没遇到江怀越,便亲自安放好了药草再回转。玉音,事情经过是否如此?”

“是,太后所说的正是昨夜经过。”金玉音温言细语,眼睫低垂。

承景帝的视线再次移向江怀越这边。

“万岁,臣第二次去太液池,也正是奉了太后口谕,否则又怎会入夜后再行出宫?”江怀越躬身,目光却朝向太后那边。

太后却是一怔,继而错愕道:“怀越,你在说些什么?我何时给过你口谕?”

在场其他之人脸色皆变,江怀越微一蹙眉,笑了笑:“太后不是派人来御马监找臣,说是因午睡时分做了噩梦不放心,才叫臣再临时去巡视一番吗?”

“何来此言?哀家昨天午间还在看伶人演戏,连一刻都没睡过,做的什么噩梦?”太后一脸讶异,转而眼光一收,“怀越,你空口白话的可有依凭?是谁去找你传话?若找不出此人,又怎么能证实是哀家命你夜间再去太液池?”

承景帝的眼神一下子阴冷下来。

饶是平素张扬的荣贵妃,此时也震惊不已:“什,什么意思?他不可能说谎!”

“那就去找传话的人出来!”承景帝竭力控制着怒气,拂袖而去。

*

所有与画舫有关的人全都被看押起来。太后出面想保金玉音,承景帝却不容许,更何况荣贵妃身边的江怀越也更是被严加看管了。

“娘娘,少言为妙,我自会想办法。”他在被押送出景仁宫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追出来的贵妃。

金玉音同样被锦衣卫押送出去,与他同出宫门时候,低声说了一句:“督公,你我终于同路了。”

他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她被锦衣卫推搡着押往前方,然而从江怀越的角度望去,她的唇边还隐含着平和从容的微笑。

江怀越被押解至司礼监,原本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正是东厂提督裴炎,之前因被江怀越算计而丢了职务,而司礼监掌印太监素来与裴炎交好,见江怀越惹上了麻烦,只觉上苍终于给了机会要让这小子倒霉,故此暗中吩咐下属在审讯喝问时候绝对不要客气。

江怀越即便是被关押在了司礼监,丝毫不曾显露愠怒不平,反正对方问什么就答什么,言简意赅,绝无牵扯他人的意思。倒是司礼监原隶属裴炎的那帮人素来看他不顺眼,在喝问的时候大为盛气凌人,甚至拍案呵斥,穷凶极恶。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这一夜,江怀越是在司礼监牢狱中度过的。

秋月清寒,孤寂无声。

他望着墙上淡淡影子,想起的却是明时坊那熙熙攘攘的长街,淡粉楼上炫炫明明的花灯。

还有此时也许还毫不知情,欢笑着周旋于宾客们之间的相思。

想到了她的笑,如春山遍野的繁花绚烂,千江澄明的月华皎洁。

*

次日清晨,传来了一个消息。

从偏僻宫殿前的井里,打捞出一具尸体,正是先前去御马监找江怀越的那个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