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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墙下,金玉音深深呼吸着,很快镇定了情绪,没有向程亦白走近,还是站在原处。

“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她声音寒凉地问。

“……很多地方。”他神情略显黯然,“从南到北,四处漂泊。”

“四处漂泊……”金玉音念着这四个字,忽而冷笑起来,“杭州有你的家园,你为什么一去不返?情愿四海为家,也不再回来一次!”

他似是有很多话要讲,但终究还是移开视线,望向赭红色的宫墙。“卓瑛,许多事情出乎意料,自我离开杭州起,所经历的一切恍若一梦,直至近些年,我安定下来之后,也曾托人去家乡打听你的下落。”

他苦涩一笑:“本以为你早该嫁人生子,却没想到你在我走后就被选为女官入了宫。紫禁城又岂是寻常人等能轻易进入的地方?我这次也是因着机缘,才尽力恳请王爷将我带来,原先也并未抱有很大期望,谁知竟就这样看到了你。”

金玉音盯着他,没有接话。程亦白上前一步:“你现在,还只是司药局的女官吗?”

“怎么?”她怀有警觉之心地往后退了一下。

“我估算着你的年纪,明年,是不是就可以放还出宫了?”程亦白谨慎询问道。

金玉音侧过脸,看着宫墙上方伸展而出的枝丫,似是不想回答。程亦白还待追问,不远处有数名宫女走来,他只得后退数步,装作与金玉音并不熟识的样子。

金玉音这才低声道:“辽王今夜住在宫内,叫你也暂留一夜,明天再走。”

“那你,是不是就住在慈宁宫?”

“怎么可能?”金玉音见那些宫女越走越近,迅疾道,“我知道他们会将你安排在哪里,到时候再说吧。”

说罢,向他行了个礼,随即匆匆折返、

不久之后,慈宁宫中的小太监出来,领着程亦白往暂离之处行去。程亦白走了一段路,忽而问道:“小公公,你可知晓在宫中有一位穿着藏蓝色曳撒的大人,年纪大概二十多岁,面容清隽,是什么身份?”

“您这样说,我可吃不准到底是哪位啊!”

“就是之前和金司药一同,送辽王前来慈宁宫的。”

小太监恍然大悟:“您说的是他呀,赫赫有名的西缉事厂提督大人您都不认识?也是咱们宫中御马监的掌印,只不过现在待在宫外的时候多了,不怎么回御马监。”

程亦白脚步微微放缓,眉间微蹙。

“他就是西厂督主?”

“是啊,怎么,看着不像吗?”小太监笑嘻嘻道,“别看才二十来岁,本事大着呢!不过手段也厉害,咱们可不敢惹。”

他一边说,一边拐过弯去,回过头望到程亦白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招呼道:“这边,别走岔路了!”

程亦白追随上前,道:“据我所知,西厂督主是姓江?”

小太监斜睨了他一眼:“这全天下还有不知道江大人的吗?”

程亦白双眉一皱,随后又微笑了起来:“小公公说得对,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

云层缓慢移动,遮蔽了才升上夜空的寒月,崇景轩内灯火摇曳,程亦白正望着灼灼烛焰出神,院门外传来了轻微声响。

他起初一怔,继而推门快步而去。

寂静之中,院门轻启,昏暗的光线下,有女子披着深色斗篷,站在面前。

“……卓瑛。”他按捺不住心头激动,伸手想要拉她进来,她抬眸,目光清冷。他便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收回了手。

然而金玉音还是慢慢地走进了院子。

“我不能被人看到。”她低声道。

“我明白。”他回答得有些无奈。

“你当年,为什么一去不返?还是不能给我明确答复吗?”她连语声都带着寒意。

程亦白沉默片刻,黯然道:“卓瑛,我不想再提那件事……总而言之,是我当初辜负了舅父,也辜负了你……”

金玉音始终裹紧了斗篷,站在暗暗夜色间,犹如幽寂古梅。她望着窗后的那一点光亮,漠然道:“多少旧事,只这样一句,就能一笔勾销?我父亲,将你从小养育成人,付出无限心血期盼你能金榜题名大展宏图,你却如断线纸鸢一去杳无音信,你可知道,他就在那一年的寒冬重病亡故。而我,竭力全力还想要守住我们的观月园,最后却被叔父强行送入宫中,观月园,也成为了他的产业。”

程亦白无言以对,过了片刻,才哑声道:“这些年来,我也曾四处漂泊,穷困潦倒。每每想到故园,总还以为你仍旧在园中居住,跟随舅父吟诗作画。直至后来,我辗转到了辽王幕府,生活稍有安定后派人去询问,竟得到的是舅父早已亡故,而你也随后入了宫的消息。我本来还想着,不知你是不是已经被君王赏爱,成为了嫔妃……”

金玉音的唇边浮现了一丝寒凉之意。

她回过身,望着他道:“那么这次呢?辽王来京城,为的只是给太后祝寿?”

程亦白微微一怔,继而道:“你要打听这些做什么?”

“他能将你带入宫中,想必你在他手下也算是心腹了?”金玉音扬起眉梢,忽而微微笑着,朝他走近一步,“你不会连我也隐瞒吧?睿表哥。”

*

江怀越从荣贵妃那边出来后,原本打算暂住宫中,然而走了一程,心中始终有所挂碍,便匆匆离开了大内。

坐着马车行至灵济宫前,忽见一人从西缉事厂方向急急匆匆行出,朝相反的方向赶去。他推开窗子,叫了一声,杨明顺才一脸紧张地止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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