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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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江怀越起身后,将银盒重新收回原处。
他先去了锻造坊内,随后再离开西缉事厂的时候,忽然停顿了脚步,向杨明顺道:“你先去为我办件事。”
“什么?”杨明顺愣了愣。
“去一趟宝庆斋,叫老板准备这些东西。”他从袖中取出封好的一封信,交给了杨明顺,“里面的宝钞,算是订金,具体还需要多少,叫他准备好以后,拿到这里给我过目。”
“……哎?是。”杨明顺还没完全想明白的时候,江怀越已经快步走出了大门。
杨明顺捏了捏信封,掂量着督公刚才说的话,怎么感觉有点不同寻常?
*
江怀越入宫后,将从东厂密室重新取出的云岐案件所有卷宗都呈上,也包含云岐与临湘王的来往信件。
承景帝慢悠悠翻阅了数页之后,将案卷搁置一旁,道:“朕抽空会看一遍,没别的事,你先忙自己的去吧。”
江怀越见他未曾多留意那两封信,心略微放松了一些。于是叩谢辞别,悄悄退出了南书房。
才下台阶,余德广带着司礼监另一位公公前来找他,说是太后寿宴在即,之前选进宫的那群乐女舞姬却害怕紧张起来,总是弹奏得不在调子上,舞蹈也慌里慌张不甚潇洒。他既然负责当时的选择供备,自然要尽职到底,只得跟着两人去了排演之处。待等此事处理完毕后,先派去曹府料理曹经义后事的手下又派人来传,通禀了不少事项,件件都要他决断。
江怀越本来以为忙到傍晚能稍有喘息,然而贵妃那边又叫人来唤,他无法推辞,只能赶去了昭德宫。
荣贵妃本也并没什么急事,无非是询问曹经义如何病故了这类问题,江怀越依照与皇帝的达成的共识,将半真半假的内情告知了贵妃,随后又被拉着陪同下棋。待等从昭德宫出来时,放眼望去,天幕暗蓝,寒月初升,竟然已是入夜了。
他慢慢走在寂静宫道上,浅淡的影子与之为伴。
从这条宫道穿过一座偏殿,前方就是通往御马监的方向了。江怀越正独行,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是数名宫女神情紧张地奔向这边。她们望到了他,连忙又敛声屏气止住了脚步,纷纷小声问候行礼。
“慌里慌张的,干什么?”他沉着脸,不怒自威。
为首的宫女急切道:“惠妃娘娘发了梦魇,怎么叫都叫不醒,奴婢们想去告知万岁。”
江怀越眉间一蹙,挥手让她们过去,没过多久,才往前走了一段路,迎面又撞上了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的金玉音。
“督公。”金玉音忙而不乱,向他行礼。
“这是去看惠妃?”
“是,娘娘最近其实一直睡眠不宁,身心憔悴……”金玉音叹息一声,“之前的打击太过严重,伤身又伤心。”
江怀越没有回话,金玉音匆匆走了几步,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督公,今天我熟悉的宫女还说,贵妃向身边人打听,想知道您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家室呢。”
江怀越心口一顿。“娘娘怎么没在我面前说起?”
金玉音讶然道:“直接询问多不好意思啊,想来是娘娘感觉到您近来对她的关切少了一些,因而产生了疑惑。不过督公……”她抿了抿丹朱薄唇,眼里清亮如山泉,“您以前一空就往昭德宫跑,近来似乎是去的不多了?”
“我很忙,刚才又跟娘娘解释了一次。”江怀越审视了金玉音一眼,“金司药,您也应该赶去景仁宫了,我身上的事,都是小事……”
“是了,多谢提点。”金玉音这才背好药箱,快步朝着景仁宫而去。
*
朝阳穿透厚厚的灰色云层,投射出万道金芒。
尽管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但淡粉楼内始终都是笑语欢歌,不见半分悄寂萧条之意。笙箫声如凤舞长空,吹动满厅堂暖意如春。
相思抱着琵琶正在台上演奏,已有数名熟客步入大厅。她遥遥颔首行礼,一曲既罢,才款款下台,就已被那一桌点了过去。
相思朝着众人行礼之后,斜斜坐在了一侧。这群人皆是京城富商子弟,说是其中一位新近被选拔入了锦衣卫,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便来到淡粉楼欢饮。
席间众人高谈阔论,话题百出,多数都是奇闻轶事,忽而有人搁下酒杯,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以前统领东厂的曹经义死了?”
相思本来正在为旁边的人倒酒,闻言微微一怔。
“当然知道,这不是正在办丧事吗?我家就在边上,呵,那铺天盖地的纸钱乱飞,差点把我们家后花园的池子淹了。”
“说来这曹府可真是阴森,我怎么听说那天晚上,里面吵吵嚷嚷的,陈兄,你是否也有耳闻?”
那个胖脸的年轻人皱起眉,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那天我也听到了,像是有人歇斯底里叫喊……可是谁敢出去多看一眼,多问一声?如今忽然传出曹经义病死的消息,更离奇的是,他那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也悬梁自尽殉夫了。各位,你们说说看,这老太监死了,夫人居然会痴情至此?不是叫人纳罕吗!”
“我还听说他们的管家失踪了,这前后联系起来,可真是一笔糊涂账!”
胖脸青年做了个手势,神秘道:“你们知道吗,其实那天晚上,从宫里来了几个有权势的太监,其中有一个就是曹经义的干儿子,当今西厂提督……”
“江怀越?他怎么也会出现?”众人惊讶。
“那我也不知道,只是……”胖脸青年有意顿止,见众人更迫不及待地流露出探究的眼神,才窃窃道,“据说这对养父子之间关系可不好,那江怀越素来心狠手辣,深夜入了曹府,后来就传来曹经义死讯,就连夫人也自尽身亡,你们想想吧,是怎样的内情?”
有一人按捺不住,激动道:“必定是他和曹经义有争执,就一怒杀了自己的义父义母,真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哼,我看没那么简单!”另一人挑着眉梢,“我也曾见过曹经义夫人,长得可算是端庄秀丽,嫁给那个死气沉沉的老太监简直是活活糟蹋了。诸位可曾看到过江怀越?他虽也不是真正的男人,但比起曹经义就年轻太多,长相也俊美,你想,他年少时候起就多次出入曹府,那个曹夫人能甘愿守着行将就木的曹经义,而对江怀越不另眼相待?”
众人哄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曹夫人和江怀越有染,而奸情败露后,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怎么,有什么不对?”那人不服气地问。
最先提起话题的人鄙视道:“区区一个曹夫人怎么会被江怀越放在眼里,全京城的人有几个不知道,他可是从昭德宫出来的,要说起荣贵妃娘娘,那才算得上是西厂提督离不开放不下的倚靠呢!”
此言一出,众人又一次怀着诡谲的笑意,互相对望着举杯欢饮。
相思持着酒杯,望着满桌珍馐一时出神,听得边上的年轻人呼唤,方才换了笑颜,为他倒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众位公子爷,这宫闱里的事情,可不好胡乱猜测,如今厂卫眼线探子众多,保不齐旁边就有……万一被他们听去上报,本来只是酒席间的玩笑话,反倒招致大祸临头,可真是后悔莫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