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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蜡炬燃了大半,渐渐只剩短短一截。

扶冬揪着手帕,在房里来回走着,这根蜡是她日暮时分点上的,一根燃尽,统共要四个时辰。

她不知青唯与江辞舟何时会来,一直在心里算着时辰。

窗口拂来一阵风,把烛火扑弱了些,扶冬心不在焉地拾起铜签,想要把烛火拨亮,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扶冬姑娘。”

扶冬手一颤,乍然回身,屋中不知何时立了个罩着黑斗篷的女子,若不是扶冬心中早有准备,只怕要将她当成精怪鬼魅。

“姑娘,只有您一人?”

青唯“嗯”一声,“我跟他分头行动,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去暗牢。”

夜静悄悄的,虽然知道这是何鸿云的请君入瓮之计,为了争取更多撤离的时间,青唯还是带扶冬尽量避开庄上的巡卫与暗哨。

上回来扶夏馆,青唯跟着朝天没走正路,一路顺着檐头,直接落在馆外,今夜从阁楼小院绕过来,才发现扶夏馆与庄中诸多院落不同。它被一道围墙隔开,几乎是独立的,院子很大,楼阁也造得宏伟宽敞,巡卫比起别处,多出三倍有余。

院中有苑,苑里假山奇石,草木扶疏,扶冬领着青唯,绕过一片小竹林,来到一座高大的假山前,低声道:“就是这里了。”

假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进到里头,才发现别有洞天。

假山左侧有一道被藤蔓掩住的洞口,撩开藤蔓,顺着潮湿的甬道往下走,越走越宽阔,甬道尽头有一扇铁门,两名守卫守在铁门口,他们早知道近日有人会闯暗牢,见了青唯与扶冬,仍是惊诧——院中巡卫诸多,贼人都到门口了,适才为何无人戒备?

两名守卫正欲出声警示,青唯快一步掠到这二人跟前,她有备而来,斗篷掩住鼻口,手中药粉往前一洒,两名守卫立刻晕倒在地。

青唯从他们身上摸出铜匙,打开暗牢的门,一个手刀劈晕里头看守的丫鬟,四下环顾。

这间暗牢不大,四面皆是石壁,铁门在南侧,上头开了一个很小的高窗,大约是平时送饭用的,牢中药味很重,东北角有一张小榻,上头躺着一人。

扶冬试探着喊:“扶夏姑娘?”

榻上的人没有应声。

青唯唯恐有诈,将扶冬一拦,“你在这里等着。”独自走上前去,掀开被衾,卧榻上的人云鬓散乱,双目紧闭,耳后自颈处,隐约有一道鞭痕,竟是梅娘。

青唯俯下身,轻声唤:“梅娘?”

梅娘似乎听到了青唯的呼喊,眉头紧蹙,额角也渗出汗液,但她身上的伤太多,起了高热,一时竟睁不开眼。

榻头的小案上有清水,扶冬见状,立刻斟了一杯为梅娘递去。

青唯闻了闻,确定这水并无异样,喂梅娘吃下,又解下腰间的牛皮囊子,送去梅娘唇边。牛皮囊子里装的都是烧刀子,木塞一打开,气味呛人得很,都不必吃,梅娘尝到这气味,便已醒神,连咳了好几声,朦胧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阿野姑娘?你怎么来了?”

她又四下望去:“这是哪里?”

青唯道:“这是扶夏馆的一间暗牢,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梅娘摇了摇头:“何鸿云便命人将我禁足房中,日日里逼问薛官人的下落,我撑了多日,此前……似乎晕了过去,等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说着,又看向扶冬:“扶冬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青唯明白了,何鸿云正是用梅娘跟扶夏掉的包。

他担心她无声潜入暗牢,连庄上的人都没觉察就全身而退,放梅娘在此,便是算准她花时间会救人。

眼下扶冬对何鸿云没了用处,梅娘又是个什么都问不出的硬骨头,而她,她成日揪着何鸿云不放,把她们三个一齐困在这里,互相拖累,岂不正好一网打尽?

青唯一人离开暗牢不难,拖着扶冬出去,可以试试,再带上一个伤重的梅娘,只怕就很困难了。

青唯只觉形势比她想象得严峻,对梅娘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这里太危险,恐怕很快就会有杀手过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还能走吗?”

梅娘立刻点头,她身上鞭痕无数,下了榻,双足落地,腿都是软的,好在扶冬从旁扶住她,她咬紧牙,往前走了几步:“阿野姑娘,我撑得住。”

青唯一点头,带着她二人,还没走到暗牢门口,只听外头一声:“扶夏馆有贼人闯入——”

甬道里随即响起密密匝匝地脚步声。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青唯把梅娘交给扶冬,“刀剑无眼,你们两个躲好。”拔出腰间双刃,先一步朝冲进暗牢的第一波杀手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