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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媳做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华大猛要真还想要这份活计就不敢真放肆, 何况他也惊讶,这户人才来多久村里就这么多人护着他们?

他以为自己仗着上邑村同村同宗的身份就能让村民们站他这边,能逼着虞怜把外村那个抢活儿的人赶走, 到时这房子要怎么建便依着自己做主,甚至想顺手捞点油水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这早已是做这行的潜规则了, 甭管是给哪家干活儿,哪怕是大户人家也好, 官府也罢,只要把活儿拿到手,那便是他们说了算,这里头材料的费用、工人的银钱, 甚至故意拖延工时等等,可做的文章就大了去。

他心里也明白, 甭管那个外村的到底是来抢活儿的还是来分活儿的,有他在, 他想动点手脚, 忽悠忽悠不懂行的人都很难,这人只要在这儿, 就是妨碍他的!

华大猛皱着眉头,沉沉说:“我不是想找事儿, 只是无非是建一座宅子而已,我一人便够了, 何须再多一人?我也是为了你家着想, 你多请一人便多一份工钱, 这不是平白浪费银钱?再者说我们是同村同宗的, 论辈分你这小丫头还得管我喊一声叔, 我大猛叔还能坑你不成?”

“你上外头打听打听去, 看我华大猛建房屋这一手是不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便是在镇上县上我也是小有名气,不是那种学几手木工活儿,就来骗银子的,他说他会建房子,会个屁!”

马大奋再老实也知道这人含沙射影地就是在骂他,就差明着指着他鼻子说:你手里没东西,就是来骗钱的!

他涨红了脸,“你、你别血口喷人!我达马大奋虽然做这行时间不如你长,可我踏踏实实地学,勤勤恳恳地干,没有哪一次东家是嫌我干得不好的,我这份工钱收得心里踏实,对得起东家给的银子,对得起我的良心,我不是来骗银子的!”

华大猛不屑,“就你?我倒是听说过几句,天天在镇上跑县里跑,求爷爷告奶奶也没几个人用你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手里没东西,真本事没有,否则别人怎么不肯用你?”

马大奋这下气得连脖子都红了,偏偏他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确实接活接得比旁人少,可这跟技术没关系,除非你是这行业的天花板,否则像他们这样的,想接活不是通过老东家介绍就是找牙行介绍活儿,熟人一年到头能有几个活儿可以干?大多数还得靠牙行牵线,但凡靠这种介绍的,都得讲究一个人情往来,你要么会做人,讨得牙人欢心跟人家混熟了,要么你银子给得够多,牙人自然就优先给你介绍活计。

这里面门道可多。

马大奋上面这条都不具备,他一来不会说话不会讨好人,人过于老实呆板,不讨人欢心,二来他也没什么银子能贿赂牙人的,能讨得什么好活儿?

有时碰上运气接到一两个,也都是因东家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的,旁人不愿意费这心去接,这才轮到他。

马大奋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旁人便以为他叫华大猛给说中了,真是来骗银子的,于是这些好心的村民就劝虞怜:

“都说工头给的银钱多,咱就别浪费这银子,好歹省着点,把这银子拿去打套带花纹的家具不好得多?这人说他学过木工,怜丫头你要真想用他也成,就叫他负责做木活儿,房子建好了不得要套桌椅吃饭?顶好再打几张新床,你是贵家出身,戏文里不都说大家小姐屋里都有啥屏风?你把钱省着,叫他给你打一张,不挺好?”

“是啊是啊,怜儿你就听我们一句劝,别费银子请个废物过来。”

“大猛这人别看他一脸凶相,做事还算靠点谱儿,有我们在他肯定不敢作妖,肯定老老实实帮你把房子建好了,我听说镇上陈地主家上回建新院子也是请的大猛过去,我老远见过一眼,那院子大得啊,可威风了,站在外头都瞧不见里面是啥样,门口还放着俩石狮子,老贵气了。”

“都是同村的,大猛再混也不敢真坑你,你放心让他做着。”

华大猛一句话堵得那外村人不敢吭声,又得了村民们这么多好话,一时间心里头得意起来,也应和说:“那自然是,我华大猛可是姓华的,咋能坑同村人?你放心把建屋的活儿交给我,保管到时给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大房子,不叫你吃亏。”

大树媳妇见着自家大哥被这般污蔑还说不出话来,村里人都被华大猛给误导了,真以为他是来骗银子的,又气又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连忙站出来,三树媳妇拉都拉不住。

“大猛叔,我大哥从小就老实,没干过半点坏事,他做这行业也有十来年了,每一回都老老实实把东家交代的活儿干得好好的,没有半分亏待,他可不是来骗银子的,你咋能这样污蔑人?”

她心里清楚,今日活儿接不接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大哥这名声不能坏了,虽然不是一个村里的,但谁在别的村没几个亲戚的?要是不解释清楚,以后十里八乡传开了说马家村那个马大奋没本事,专会骗银子,以后就没人敢请大哥建房子,最坏的还会连累她娘家的名声,到时才是真的坏事。

偏偏大哥是个老实性子,脑子就一根筋儿,话不太会说,一被堵着了就说不清楚,那些人见着他这模样,还真以为他被说着了,心虚不敢回。

大树媳妇既担心大哥的名声和生计,也担心今天的事儿没处理好,回头她娘家也埋怨她,倒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这会儿还分外后悔,就不该带着大哥来聘这活儿的,明知道村里那个华大猛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咋敢啊!

大树媳妇一站出来,华大猛脸色更是不好了,眉毛一竖就说:“原来是你娘家人啊,我说呢,这方圆十里地儿谁不知道我华大猛是干这行的,咋会跑上邑村来抢活计,原来是你带过来的。大树媳妇你都嫁到咱村里了,就是咱村的人,你咋能吃里扒外就帮着娘家人坑自家人?”

大树媳妇本来也算巧嘴之人,但这会儿忽然就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同村的那些人听了华大猛的话都拿质问的眼神看她,她一时里外不是人,还真进退不得了。

“大树媳妇你咋回事儿,你怎么干这种事?大猛再不是也是你长辈,是咱村里人,你咋能这样?”

“我说呢,马大奋咋这么眼熟,早先来过几回咱村里看他妹子,原来是大树媳妇的亲哥咧。”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大树媳妇攒了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又羞又气的,本来心里头大哥被冤枉那股气也被消没了,她男人华大树也用不理解的眼神望着她。

三树媳妇连忙出来打圆场,“我大嫂也是不知道大猛叔也要来做事,前阵子不是说大猛叔接了县城的活儿?这不是凑巧撞一块儿去了,既然大猛叔来了,我们咋能抢呢?”

她上前揽了揽大嫂的手,“是不是啊大嫂,你说句话。”

大树媳妇心里头是不愿的,感觉憋屈得很,好好的大哥被打上骗子的标签还没解释清楚呢,就三言两语地要他退出来让给华大猛,咋有这样的理儿?

但形势逼人,她男人也瞪着她,大树媳妇呐呐地,正要点头……

虞怜这时说道:“各位乡亲兄嫂婶伯,大猛叔和大奋都是我叫来的,我们家人不少,跟着要不了几年两个弟弟就长大娶媳妇了,要建的房屋大些,免得日后还得扩建麻烦,这不是着急住,便想着叫两个工头一块完事儿,大猛叔和大奋叔一人领一队负责一半。”

双胞胎俩小子躲在爹和嫂子后面玩泥巴呢,听见这话儿害羞得气哼哼,什么娶媳妇他们还是孩子呢!嫂子真是羞羞!

华大猛上前一步,脸上凶相毕露,“你们建得再大还能大过镇上的陈地主家?他家的房子都是我一个人整好的,咋用两个人?”

他这一步,让华詹眉头紧皱,沉沉道:“我儿媳做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言下之意也用不着跟你解释,爱干不干!

华詹身居高位,把持朝政多年,更是差一点就跟儿子谋朝篡位了,他气势一起来,纵使华大猛是村里一条龙,那也得盘着!华大猛被震得往后退了数步,脸上更是下意识挂起了比对那些富商大贾人家还恭敬的笑意,解释说:“哪有,哪有,我不是这意思……”

说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这人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贵人了,都沦落到乡下的地步了,连那地主商户都不如,他怕他作甚?

赶忙找补了一句:“你若说你另外请了人,我华大猛也不是没活儿干,凭得来你家受气?!”

虞怜虽说会顾着日后在村里好行走,也顾着二大爷的面子,做事讲究个面面俱到,但她也不是软面儿人,她心里的那根弦兴许比自己公爹还硬还强,这会儿也不理会华大猛了。

只道:“大猛叔和大奋哥一人领着一队人,你俩分活儿干,谁在半个月内完工,且做得好,我另有一份酬谢不少于六两银子,一半给工头,另一半给队里其余人分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另外……大奋哥确实干这行干了十来年,这点我自己用人自然会查清楚了才敢用,你们放心。”

大树媳妇和马大奋兄妹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虞怜这个作为东家的人解释一句比他们在那边解释一百句都强。

这下名声保住了,活儿也拿到手了,大树媳妇不知道多感激虞怜,想着日后有空就多来她家给她帮帮忙,做点事儿,她家虽然数一数人也不少,可老的老小的小,干不了什么事儿。

华大猛本来碍于面子,气得想扭头就走,一听到这里就硬是脚步粘原地了,就是不走了!

一是因着银子的事儿,虞怜说了,除工钱以外另有一份奖赏,这六两银子哪怕一半也有三两银子,他过去捞偏门,东扣扣西搜搜也不过这个数罢了。

二来他转念一想,要真这么走了,把活儿让给外村这个姓马的岂不是白白亏了?倒还显得他华大猛怕了!

他华大猛就要让这个小子知道,论建房子他是拍马不及他的!

于是就板着一张脸站在那边先发制人吆喝一声:“谁要跟我华大猛一队的,尽管站过来,我保证让你们活儿干得又快又好,那份银子我们要定了!”

这话一说,还真有说服力,他是老资历,又是同村人,比起外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家伙儿对他的信任度会更高一些。

当下就有不少人站到他身后去。

双胞胎嘀咕道:“急啥急,我大嫂都还没选人呢,你们就着急站了?傻不傻啊!”

双胞胎这话一出,场面一静,跟着就笑倒不少人。

“哈哈哈,人家娃都说了,急啥急,瞧你们那傻样,没选上呢,就开始选自个儿的工头了,那是你们说了算吗?”

已经站到华大猛身后那些害臊得脸红,连忙催虞怜赶紧选。

“早死早超生,要选不上了,我回屋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知道这人在开玩笑,村民也笑话,“要死快点死,别扯上怜丫头,就你这孬样。”

虞怜也不废话,拿起早先就写好的名单宣布道:“华大树华二树华石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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