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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董倩却忽然炫耀般地看了他一眼:“婉凝也会跳的。”

霍仲祺今日没穿军服,扯了扯领口端谨的黑领结:“你是不是想追她?”

只是,真正成熟聪明的女人懂得在男人面前迎合回旋,她却像是不懂,又不是小女孩的莽撞任性,男女之间那些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细枝末节,到了她这里,忽然生出一种清洁的理性来,“想不到顾小姐看一场舞剧,也做了这么多功课。”

陈焕飞闲闲拍着车门:“不成吗?”

“喜剧是观众想要的结局,悲剧是作者的本意,所以结尾的音乐很悲伤,就显得喜剧有些突兀了。”她声音沉静,没有一点情绪起伏,陈焕飞听在耳中,想着前两次见她的情形,觉得这女孩子虽然看起来亦如董倩一般明媚天真,内里却像个能谈谈正经事的大人。

“你知道她是谁?”

“这么听起来,我也觉得还是喜剧的结尾好看一些。你觉得呢?”

“难道也是你表妹?”

顾婉凝点了点头:“嗯,悲剧的演法是男女主角一起投了湖,喜剧这一版又加了一段,投湖之后两个人没有死,天鹅公主也变成了人。”

一句话将霍仲祺噎在那里,良久才吁了口气:“她之前交过一个男朋友。”

陈焕飞却奇道:“这剧不止一个版本吗?”

陈焕飞失笑道:“那又怎么样?”

他们的位子在第三排中间偏右一点,顾婉凝翻开节目单看了一遍,对董倩笑道:“你放心了,今天演的确实是喜剧那一版。”汤克勤闻言,也不禁莞尔,董倩看电影看小说最怕看悲剧,总是要确定了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才肯去看的。

“她那个男朋友,是我的长官。”霍仲祺顿了一顿,说得很慢,“也是你的长官。”

顾婉凝面上亦是一片坦然:“谢谢陈先生特意让了票给我们。”

陈焕飞闻言一怔,霍仲祺去年一直混在北边,今年刚调来燕平的警备司令部,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一点关系:“你什么意思?”

果然,她们到了剧场门口一下车,就看见汤克勤和陈焕飞等在那里,董倩一见汤克勤,便丢开婉凝,挽着他走了进去,陈焕飞一脸的若无其事:“顾小姐不介意吧?”

“特勤处的江夙生为什么被调到眉安,你知不知道?”

开始那两年,她总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在舞台上的光圈里旋转,但父亲说,“跳舞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诗以言志,言之不足,歌之,歌之不足,舞之蹈之。疏影就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她似懂非懂,却隐约觉得父亲是在批评她。

陈焕飞从英国受训回来虽然一直不在江宁,但空军是虞靖远一手创建,可谓嫡系中的嫡系,陈家和虞家亦有私交,顾婉凝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过,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这会儿霍仲祺突然提到江夙生,他立时便反应过来:“是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去看芭蕾的情景,betty给她梳了漂亮的发髻,银白色的缎带斜斜打着蝴蝶结,压着蕾丝花边的裙摆蓬蓬地像台上舞者的舞裙。回到家里,她不肯睡觉,对着镜子自顾自地转来转去;隔了几天,父亲便送她去学舞,教她跳舞的老师真是美丽,红发碧眼,颈子修长如天鹅,一个阿拉贝斯就惊住了她。

便见霍仲祺笑容寡淡地点了点头。

到了周末,她和董倩坐了黄包车去剧院,董倩穿了一条今年新做的丁香色礼服裙子,因为是第一次看舞剧,一路上兴奋地说个不停,顾婉凝不免有些惋惜,她原先回国的时候带了两件礼服的,可早就穿不下了,今天她在衣柜里来回翻了许久,大约只有这条玉白的长裙勉强不算失礼。

这件事未免太过意外,陈焕飞消化了两分钟,皱着眉道:“那她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念书?”

虽然这些年国内西风东渐得厉害,但芭蕾仍算新鲜,燕平城里的时髦人物都少不了要赶个热闹,顾婉凝和董倩票订得晚,当然没有好位子。等隔天董倩兴高采烈地来跟她说,汤克勤订了两张前排的票给她们的时候,顾婉凝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说不去,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没做错事,干吗要躲着人呢?

“就因为江夙生那件事,她跟四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