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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凝一边跟碟子里的鱼肉纠缠,一边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我记得——虞夫人喜欢淮扬菜。”

顾婉凝早饭吃得兴味索然,此时和骆颖珊下棋也心不在焉,她本来就棋力有限,又敷衍着落子,未到中盘,已溃不成军。骆颖珊也觉得无趣,抬手把盘中的棋子“哗啦”一抹:“你想什么呢?”

虞浩霆敛了笑意,把她面前的碟子端了过来,用筷子拨着鱼刺,娓娓说道:“之前我跟家里说,要替父亲守孝三年,不谈嫁娶的。我们这次回江宁先订婚,明年再行婚礼,你说呢?”说着,把剔好的鱼肉递给她。

细雨霏微的庭院寂然无声,院子里植着两株香樟,阔大的树冠晕开浓绿的荫,湿蒙蒙映出一窗碧色,偶尔有飞鸟归巢离树,振羽的声响异常清晰。

顾婉凝颊边飞红,用筷子点了点碟子里的鱼肉:“吃鱼的时候别说话,有刺。”

虞浩霆窝在她颈间无声一笑,若叫解语应倾国啊!她就不肯哄他一句吗?可若是真的不想,又哪儿还用得着“尽量”呢?真真的任是无情也动人,她呵……

虞浩霆含笑点了点头:“好。”

她每次想起他,都会觉得那么不可理喻,可悲,可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让她惶然的闪念算是想念吗?她并没有想要和他在一起,她不过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她说想,那一定是在骗他,可是说不想,也不是真的,她咬着唇,仿佛自言自语:“我会尽量不去想。”

婉凝慢吞吞吃了碟子里的鱼,见他犹自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只好搁下筷子,闷闷说道:“明年我还没有到20岁。”

你会想我吗?

虞浩霆笑道:“你是一定要等到满了20岁才嫁人吗?”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静,叫她想起夜雪初霁的远山,傲岸又寂寞。

婉凝轻轻咬了下筷尖,犹犹豫豫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不是,我不想结婚。欧阳的姐姐就不结婚的,我们都佩服她。”

良久,才听虞浩霆问:“你在旧京的时候,会想我吗?”

虞浩霆又替她拆了片鱼肉,幽深如海的眼眸在她脸上迂回了一遍,像探寻又像是安抚,既而柔声道:“就算是我们结婚,你想要做什么,你尽管去,我又不会拦着你。”他话音一落,就听见顾婉凝小声嘟哝了一句:“你见过有总长夫人每天去上课的?”

也没有“很坏”,呵,她是给他台阶下吗?他不知道是该叹还是该笑,却不防她竟朝他身上偎了一偎,“别动!”他声气急促,顾婉凝一惊,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虞浩霆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唇边,抬眼望着她凝眸一笑:“你说什么?”

她这是叫他走吗?他怎么走得了?他仍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声气十分冷淡。他是生气了吗?婉凝试探着在他肩头揉了揉:“其实你也没有很坏……”

顾婉凝见他神色暧昧,心中一省,讪讪红了脸:“没什么。其实——结婚这种事也没什么意思,八十年前就有个女作家写过:婚姻迟早会被废除的。”

“嗯。”虞浩霆含混地应了一声,片刻之后,便听见她犹犹豫豫的声音:“那我也要睡了。”

虞浩霆沉吟一想:“你喜欢georgesand?”

突如其来的静默暧昧又诡异,婉凝点了点他的肩,小心翼翼地问:“你要睡了吗?”

顾婉凝闻言倒有了兴趣:“你也看她的书吗?”却见虞浩霆不置可否地皱了眉:“法国人到现在也没有废除婚姻。那结婚——就没有一点好处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疏解不开的*仿佛也成了一种嘲讽,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深切地呼吸着她的清甜,却再不敢碰她。

婉凝默默吃着东西,觑了觑他的脸色:“也不是,有一个好处的。”

虞浩霆听她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分开这些日子,他反省过许多事,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他一直自认这方面自己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对她,从来都是百般娇宠,着意的温存体贴,她明明就是很喜欢,只是害羞不肯说罢了,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番“观感”。他却不知道,他越是一点一滴留意她的反应,就越叫她觉得难堪;那些叫她羞愤欲死的“喜欢”,一旦缠绵过后,就全被她算在“很吓人”的范畴之内了。

“什么?”

不料顾婉凝仍是摇头:“你很重,力气还很大,你还咬我,不让我睡觉……”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件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起的事情,终于如释重负,“你很吓人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