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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

当年淮*灾,汪石卿跟着母亲逃难到了江宁,为了给母亲求医,大着胆子在一家旗袍店门口抢了个贵夫人的手袋,他原想着,这样富贵的人家丢点钱算不得什么,这样有身份的夫人也不会在街上跟他一个小孩子争抢,最是容易得手。

小霍心领神会,稍留了片刻,也避着人出了南园,汪石卿的车果然还没有走。

没想到那女子会是虞军统帅虞靖远的如夫人,他抢得虽然容易,可人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等在街边的侍卫给按倒了。一番因缘际会,却被虞靖远慧眼识才,收留下来,几乎是虞家的半个养子。只可惜他母亲几番磨难,早已是油尽灯枯,没多久就亡故了。

他此言一出,不但满堂宾客,连沈玉茗的神色都有些愕然;但席间众人都身膺军职,深谙个中利害,且汪石卿又是出了名的谨慎沉稳,此刻他既如此说了,便也无人相劝。沈玉茗依旧是笑容端美地替他斟了酒,汪石卿连饮三盅,将酒杯一扣,转身之际却给霍仲祺递了个眼色。

陈年旧事,汪石卿甚少提及,霍仲祺也是自幼常在虞家走动,才知道个中原委,此时听了他的话,方觉得这戒指心意贵重,默然间心念一动:“要不我替你走一趟吧?沈姐姐见了这个,恐怕气就消了。”

沈玉茗才一唱罢,众人便轰然叫好,几个爱热闹的正端了酒要上前嬉闹,忽然见回廊里头一个人快步而来,行色间颇有几分匆忙,正是汪石卿的副官张绍钧。他走到汪石卿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汪石卿的面色微变,略一沉吟,朗声道:“诸位,实在是抱歉,邺南那边有点事情我得耽搁一阵,石卿自罚三杯,失陪了。”

汪石卿沉吟了片刻,点头笑道:“也好。这种事该说什么,你比我在行。”

“今宵勾却相思债,竟不管红娘在门儿外待……低,低声叫小姐,小姐吓,你莫贪余乐惹飞灾。”

霍仲祺下了车,方才发觉南园的草木清芬里已起了蒙蒙雨意,沾衣无声,只余一点清新的微凉沁了人心。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他蓦然想起初见她的那天,他莫名其妙地来了南园,一场桃花微雨如今仍在他心里起着雾。

婉凝勾了勾唇角,目光仍落在沈玉茗身上:“差得远了。”

春亦归的酒筵皆已收了,洒扫过的庭院里月华澹澹,花影横斜,一个纤俏的影子靠在回廊里,揪着手里的花瓣,一片一片抛落在莲池里。

霍仲祺低低一笑:“你唱得也好。”

“冰儿,这花——是跟你有仇吗?”

婉凝听着,忍不住赞道:“沈姐姐唱得真好。”

“霍公子!”那纤俏的影子回过头来,讶然中带着欣喜,手里的花枝也跌在了地上。一路而来的澹澹月华和横斜花影迤逦在霍仲祺身上,寻常戎装也成了锦衣翩翩:“你阿姊呢?”

“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济川才,一双才貌世无赛……”沈玉茗是自幼苦练的功底,声腔端正,举手投足间一份风流俊俏打磨得恰到好处,“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

“阿姊生气了。”冰儿朝花厅那边努了努嘴。

果然,汪石卿和沈玉茗一转回来,便遣冰儿去取了笛子。沈玉茗红衫艳妆在人前站定,美目流盼,一个亮相就压得场中一静,汪石卿笛音袅袅,曲声方起,小霍便轻轻“咦”了一声,沈玉茗要唱的不是《眠香》,却是《佳期》。

“那你怎么不陪着她,偷懒是不是?”

顾婉凝亦点了点头:“嗯,沈姐姐说她最喜欢《桃花扇》。”

“又不是我惹阿姊生气的!”冰儿唇角一翘,“顾小姐在呢!”

霍仲祺一听便笑道:“一会儿准有人闹着沈姐姐唱昆腔,这会儿她来唱‘*一刻天长久’最是恰如其分。”

霍仲祺一怔:“婉凝还没有走吗?”

今晚这一宴,席间诸人大多相熟,汪石卿携着沈玉茗敬过一遍酒下来,便有人要逗弄新郎新娘,唯有婉凝在的主宾这一席因有几位女眷,她又是虞浩霆的女朋友,才略安静了些。只听隔着两张桌子不知什么人捏着嗓子来了一句“这当垆红袖,谁最温柔,拉与相如消受”,立时便有人一价声地起哄。

“你们一走,客人也都走了,你不知道阿姊脸色多难看,后来连先生的电话都摔了。”冰儿说着,心有余悸般吐了下舌头,“还好顾小姐在。”

次日晚间,春亦归的风灯皆换了绛红纱罩,堂前亦新贴了“花灿银灯鸾对舞,春归画栋燕双栖”的楹联,连沈玉茗身边那个喜欢穿雪色衫子的小丫头冰儿,也换了一身浅杏红的衫裤,南园的风里月里都透着喜色。

“你放心。有人托我送件东西给你阿姊,她看了之后一定消气。”霍仲祺微微一笑,捡起跌在地上的那枝桃花,还到她手里,“一会儿说不定雨就大了,别一个人待在外头,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