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荼蘼/春深似海尽成灰(1)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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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过了半个多月,顾婉凝才总算病愈,只是仍旧精神恹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syne也跟着没精打采,虞浩霆特意从广宁接了个厨师到官邸做菜,变着法子哄她吃东西,总算健旺了些。虞浩霆想着要让她散心,便带婉凝回了皬山。
虞浩霆直觉她这一回病得蹊跷,仔细问了一班丫头和侍从,却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好在邺南的演习已近尾声,原本要他出席的总结会议也推给了唐骧,倒是空出了许多时间照料顾婉凝。
暮春时节,暮色温柔,城中飞花散尽,皬山却花事方盛,婉凝隔着车窗望见前面梨花如雪,轻声吩咐道:“停车。”
到了第二天,顾婉凝的病不仅没见好,反而又重了些。大夫看过,只说换季之时,乍寒乍暖,着凉发热亦属常见,耐心将养没有大碍,况且药剂生效也要时间。
虞浩霆拉着她慢慢踱到花树之下,清香微婉,静艳如雪,婉凝闭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我第一次到这儿来,也是这个时候。”
明天,就好了。
虞浩霆想起当初的旧事,低头一笑,把她揽在怀里:“那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几番涌动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她娇嗔的语气掩去了细不可闻的哽咽:“我明天就好了。”
婉凝心中酸楚,面上却格外的娇甜明媚,从他臂间脱出身来:“我才不是对你笑的。”一转身,踏过山路上细碎的花瓣。
“我在这儿总没心思做功课。”她话里依稀带着娇柔的笑意,倒让他放心了一点:“那也等你好了再说。乖,不许想了,快睡。”
她亦记得,那年那夜,花开盛大,骤然间的满目明迷恍若换了人间,片刻的忘怀是此生难忘的欢悦。那时候,她就只想着寻了机会从他身边逃开,多简单。彼时的忧心困顿,现在想起来,多简单。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可现在才知道,是她想得太简单。
“没事,比上午好多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温柔,“我想……我想回学校去了。”她突然说起这个,让虞浩霆更是诧异:“怎么这会儿又想起学校来了?你不是要重修的吗?”
她的荒诞身世,她的窘迫难堪,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若无其事看他的眼。她从来都会言不由衷,可是,她不想再瞒他什么了。她要对他说什么呢?
“真的没事?”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即便是当初她被他迫着留在栖霞的时候也没有,她伤心也好,快活也好,他总能感同身受。然而这一刻,却有什么他触不到的东西。不,或许是她心里一直都有他触不到的角落,只是这一刻重又暴露在了他眼前。
虞浩霆跟在她身后,繁花依旧,倩影如昨,云影漫过山峦,让人唯觉光阴佳好。
沉夜的最后一道花火陨落无声,她拉住他的手臂:“不用了,我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时候,他还没想过她和他会有怎样的后来,他只是想要她快活,想要她——留在他身边。她跟他谈他们的事情,总是察言观色讨价还价,像做生意,嗯,她说过,他和她就是一场交易。他忍不住笑,那他倒是很划算,而且,他还打算再“赚”一个,不,一个不够。可惜她对他还是太小气,她不是对他笑的么?那——
“有一会儿了。”虞浩霆按下心头疑惑,把她揽了过来,他察觉出她的紧张却不明所以,想着她病中神思涣散,愈发放软了声气抚慰,在她肩上轻轻拍着,笑道,“我听他们说你昨天在南园喝多了酒,怎么别人结婚,你一个去做客的反倒醉了?”话音未落,便发觉怀里的人在发抖,“你是冷吗?我叫大夫过来。”
“那你现在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他这样一问,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要和他说什么?她能和他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能摇头也不能点头,一个闪念仿佛深夜的一痕烟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她眼眸中一抹殷切,在苍白的脸孔和散落的黑发间尤为楚楚。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了脸,却没有回头。
一句话说得虞浩霆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跟谁学的?枕着枪睡——我都没这个习惯。你要是真的开我一枪,那洋相就出大了。”一言至此,念及她方才的神色举动,疑窦顿起,“宝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
顾婉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嘴唇翕动了几下,喃喃道:“我没有开保险。”
“你喜欢什么,我都送到你面前来。只要你高兴。”
他拿过那枪搁进了床边的抽屉,“这种东西怎么能放在这儿呢?”
“你第一次对我笑,就是在那儿。”
虞浩霆微一皱眉,翻开那鹅绒枕头,下面赫然放着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枪身刻了流线花纹,握把护板将胶木换成了象牙——去年他们在龙黔的时候,他教了她用枪,特意定了这么一支给她,他们回到江宁才送过来,她一共也没玩过几次。
他说的话,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记得。不记得,就没有执念。能够忘记,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可她忍不住自私,她想要他记得,记得她,记得此生此地,花开盛大。
虞浩霆晚上打电话过来,听丫头说顾婉凝病了,便没有再惊动她。放下电话却总觉得心里有些忐忑,索性赶了回来。此时看她神色惊惶,撑在身边的手臂不住发抖,只以为她是生病的缘故,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仍然觉得热,怕她再受凉,连忙落下的被子拉到她身上:“还有点烧。难受吗?”却见顾婉凝不言不语,仍旧定定地看着他,遂温言笑道,“怎么?病傻了,不认得我了?”说着,去拉她掩在枕下的手,不想之处却有一角冷硬。
她盈盈转身,凝眸一笑。
她呆呆看着面前的人,眉峰轩傲,眸光温存,近在咫尺,又恍如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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