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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略高了一高,那茫然无助的神情让他也不知所措,“卫朔,我好不了了。”

他骇然回头,只见虞浩霆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直直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惶然无措,仿佛是在确认一场不能置信的灾难,而他喃喃自语的话更叫他觉得惊骇,“我好不了了。”

我好不了了。

卫朔缓缓松了口气,示意司机开车,然而车子刚一发动,虞浩霆突然声气急促地叫了他一声:“卫朔!”语气里分明透着慌乱。

像最初的谶言,亦像最后的判词。

算了吧,是该算了,虞浩霆怔怔地点了点头:“回参谋部吧。”

卫朔心底一酸,忽然省悟他那句“算了”才是最叫他心疼的事。

不相干了吗?该死心了吗?

她不是楔在他心上的一颗钉子,即便拔出来的时候会疼、会流血,可天长日久,那伤口总能慢慢愈合,不过留下一痕疮疤。

四少,算了吧。你也该死心了。你和她既然分开了,还有什么相干呢?

她是埋在他心里的一颗种子——旁人只见得春去冬来,花谢花开,而那蓬勃根系却在无人得见的心田深处汲血裂土,日日疯长。你可以砍了那树,却不能去动那根,不等你拨开那些密如织网的根须,这一腔心血早已豁裂开来,碎作齑粉。

那口吻让他再忍不住,回过头叫道:“四少——”虞浩霆抬眼看他,卫朔恳求地望着他,艰难地开口,“算了吧。”

陇北的物候迟,消息也来得迟。

虞浩霆仿佛置若罔闻,良久,忽然低低说道:“我们也有过一个孩子,大概……”他喉头动了动,声音竟有些发怯,“已经没人记得了。”卫朔僵在那里,既不敢回头看他,亦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听他声音压得更低,“我宁愿她也忘了。”

霍仲祺刚在宋稷林办公室门口打了报告,宋稷林便笑呵呵地招呼他:“进来,进来!泾源有什么意思?还是到渭州来吧!”

虞浩霆迟迟不发话,卫朔只好低声请示:“总长,是回参谋部,还是……”

霍仲祺笑道:“师座,我是来跟您讨东西的。我们那一营人,连个步兵炮都没有,比呼兰山的杆子还寒碜呢,有损师座军威啊。”

阳光太烈,亮白的反光从每一个无法预料的角度直刺过来,避无可避,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显得虚幻飘忽,车门一合,倏然抽走了大半光线,才让人觉得真实。

“你想玩儿炮,到我的主力团去。”宋稷林说着,就吩咐勤务兵泡茶。

虞浩霆的身形若有若无地一滞,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唯有卫朔紧锁着眉头望了虞夫人一眼——何必呢?夫人真的就不怕四少难过吗?

小霍故意皱了眉:“师座,您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呢?我可是跟人夸了口,说师座是我的世兄,又最体恤下属的。”他这句“世兄”却是高抬他了,宋稷林一笑:“你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给?我不过是想让你到渭州来。”

她的声音已经全然平静,“她已经有了朗逸的孩子。你也该死心了。”

霍仲祺闻言立刻挺身行礼:“多谢师座体恤!”

“母亲,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他转身要走,虞夫人却站了起来:“你站住。”

宋稷林摆手道:“坐下喝茶。”

“朗逸叫人跟你说了什么,就把你哄到这儿来给你母亲脸色看?”虞夫人带着愠意冷笑,“就算我真的要把她怎么样,会把她带到淳溪来?你知不知道带兵理政最忌讳的是什么?这么容易叫人料中你的心思,你父亲要是知道……”他当然明白孙熙平传的话有多么经不起推敲,他也猜到这件事是邵朗逸有意为之,可是——她是他的万中无一,他不能赌任何一个“万一”:

霍仲祺端正地坐下,却见宋稷林的神色忽然有些诡秘起来:“仲祺,我有件事要跟你打听打听。”

虞浩霆却没有动,依旧是身姿笔挺地立在堂前:“母亲,到此为止。”

霍仲祺喝着茶笑道:“属下知无不言。”

邵朗逸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脸对虞夫人笑道:“姨母,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我夫人。”他一转出游廊,虞夫人的脸色便冷了下来:“你们这样……还成什么话?你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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