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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邵家的小夫人卢蔼茵踩着三寸高跟的舞鞋,蝴蝶穿花般走进来,一边脱了大衣递给丫头,一边笑靥如花地同康雅婕打招呼,“我还以为你看完戏要和冯夫人去吃宵夜的。头一场雪,就这么冷了。”

事情传到渭州,刘庆贤只能苦笑,本想叫人去打个招呼暗示他稍稍收敛一些,毕竟长官带着属下在军营里看这种东西,传出去太让人挂不住面子。转念一想,泾源的兵要是真能看《金瓶梅》,还哪会待在泾源?多半是霍仲祺散漫惯了,自己看着玩儿也不避人。他派去的人都是士官学校毕业的,方正严谨,见了这种事情自然觉得匪夷所思。说起来,他倒是宁愿他天天待在泾源城里看《金瓶梅》。

康雅婕翻着手里的书,也不抬头看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朗逸呢?”

自此之后,霍仲祺这套书就再也没凑齐过了。

卢蔼茵挑着声音叹了口气:“刚才从庞家出来,我原想着去锦园宵夜的,谁知道陆军部那边忽然有事情……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就回来咯。”

一个月之后,还真有人从霍仲祺手里借了一本出来,看过之后的心得是“还他妈的是这些读书人花花肠子多”……

康雅婕这才合上书,微笑道:“现下江宁太平得紧,这个时候,陆军部能有什么事情?”

尤其是霍仲祺新近“提拔”的一个传令兵,一口断定营长的书是从窑子里弄出来的,因为那么淫秽的书别的地方一定不能有,里头写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每每被说书人“说死”都满堂叫好的潘金莲……只可惜自己一页纸里认不得几个字:“营长说要是我能认两百个字就把书借给我……”

卢蔼茵的笑容带着一点程式化的妩媚:“这些事哪是我该问的?姐姐要想知道,去问三公子好了。”

没过几天,不少人都听说营长不晓得从哪儿搞了套极下流的书,不仅有字,还有画儿,而且画儿也极下流。一班人缠着据说见识过的人打听,那人只是摇头“讲不得,讲不得”,可越说“讲不得”,其他人越是起劲儿。

康雅婕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她,声音又脆又冷:“他是去泠湖了吧?”

韩玿没把书寄来,而是专门叫人送来的,霍仲祺一看那书函就叹了口气,打开一看,果然是云锦如意套,牙签玉版宣,蝴蝶镶的插画页更是名家手笔——这么一套书给他拿来用,真是可惜了。

卢蔼茵眼波一转,掩着唇哧哧笑道:“不会吧?他去看婉凝姐姐还要哄着我?是怕我吃醋吗?姐姐,您看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我有用的,你帮我寄一套吧,尽快。”

康雅婕却根本没兴趣看她,虞若槿的话又从耳边飘过——“我的傻妹妹,你连这个都看不出?”

韩玿听罢却皱了眉:“你要这个干吗?”

今晚在春熙楼,虞若槿拍了拍她的手:“他要是真心疼这个什么小夫人,何必要摆到你眼前来?”

霍仲祺眯着眼睛端详了一阵满屋子昏昏欲睡连自己的名字都未必能写好的家伙,转身回去把电话接回了江宁:“韩玿,你帮我寄套书过来……”

彼时,台上的《四郎探母》正唱到紧要处:“夫妻们打坐在皇宫院,猜一猜驸马爷心内机关。莫不是吾母后把你怠慢?莫不是夫妻们冷落少欢?莫不是思游玩秦楼楚馆?莫不是抱琵琶你就另想别弹?”

可泾源的兵教起来也不太容易,排长以下几乎就没几个认字的,学点儿用枪的巧招,练练马术拼刺这些人还有点儿兴趣,说到坐下来认字?“爷们儿又不是来考秀才的!”

虞若槿语带哂笑:“在外头搁了这几年,要娶早就娶了,还偏等到现在……倒是那一个,你多少留着点儿心,那丫头,呵——”她面色肃了肃,低了声音,“早先广勋的小弟就是叫她挑唆的,惹恼了我们老四。不瞒你说,我就疑心广澜后来出事,恐怕她也脱不了干系。”

不料小霍这次回来反而消停了,只是原先驻防在泾源的那个营长因为剿匪有功升了职,他便磨着宋稷林要自己接了这营兵。他既挂着少校衔,这件事倒也顺理成章。但他不再带人出去“剿匪”,刘庆贤派来的“保镖”便没了用武之地,摇身一变全成了“教官”,霍仲祺每天就看着他们练兵玩儿。

康雅婕对她的话报以一个适度惊讶的表情,心里却唯有冷笑,他们当她是傻子吗?她不是没有疑心过,可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对她是真的有所牵念。

陇北入秋不久,天气就冷了下来,白天还好,夜里已经有些冬天的意思了。刘庆贤一直担心霍仲祺年轻气盛,之前尝到了甜头这次回来更要变本加厉,于是,干脆从自己的警卫里挑了几个拔尖儿的去给这位院长公子当“保镖”。

她不能那样想,那样的念头一旦生成,她就会不能自控地去挖掘曾经的每一点蛛丝马迹,那些怀疑,终会摧垮她心上的每一座堡垒。如果他那样用心良苦只是为她,那么,她算什么?他当她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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