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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浩霆旁若无人地走过来,却并没有看顾婉凝,只对蔡廷初道:“你舞跳得不错。”蔡廷初红着脸还没来得及答话,虞浩霆一偏下颌,他立刻便低着头退开了,周围的人也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一段距离。

顾婉凝不理会他的调侃,狐疑地审视着邵朗逸:“你是有什么安排吗?”

顾婉凝却浑然不觉一般,极客气地冲他点了点头:“虞总长,你好。”

“那你就当是帮我个忙。”邵朗逸笑道,“你如今母凭子贵,可是邵家最要紧的人,你不去,谁去?”

虞浩霆冷着脸盯了她一眼,抬手道:“跳支舞。”冷淡而干脆的口吻,几乎如命令一般。

婉凝柔柔一笑,像六月夏夜里的幽白栀子:“我和他早就没有什么了。”

此时灯光一暗,乐队已变了曲风,顾婉凝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敷衍的笑容:“不好意思,tango我不会。”

邵朗逸亲自替她拉了车门:“你是怕见浩霆吗?”

虞浩霆仍然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我教你。”

那副官客套着替她引路,她款款行来,亦有相识的女眷同她寒暄,更多的则是或极力掩饰或直白无谓的讶异目光。其实,今晚出门之前,她也仍在犹疑:“这样的party,你和你夫人一起去比较好吧?”

“我就是想让你今晚到唐家露个面。”她来不及想这算不算是邵朗逸的安排,她只知道,即便此时灯光暗昧,也有许多人在浅酌淡笑,舞步翩跹之间,朝他们嗅探。她漠然瞥了他一眼,把手搭了过去:“那有劳虞总长了。”

婉凝颔首笑道:“朗逸临时有点事,迟一会儿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tango我不会。”是不是她对他说谎的时候,总能这样面不改色,哪怕他们都知道她是在骗他?他几乎想要咬牙,然而,她的指尖才触上来,便在他掌心刺出一线火花。

顾婉凝自嫁入邵家,就绝少在社交场里出入,谁也料不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墨绿的绸缎晚装,裸肩曳地,不规则的褶皱在胸口勾勒出花瓣般的曲线,亮金炫彩的灯光下,衣如翡翠,唇若朱砂,松松挽起的发髻,落下几缕发丝蜷在颈间,透出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妩媚。但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军装侍从,却不见邵朗逸,场中宾客连唐骧夫妇都觉得诧异,唐骧的副官赶忙迎上去招呼:“二夫人好。刚才我们长官还问,是不是邵司令有什么事情?”

他一握住她的手,她就后悔了。她不应该答应和他跳舞。他离她这样近,近到她想挤出一个程式化的客套笑脸都不能,好在——tango不用笑。

然而下一刻,她恰到好处的笑容却有瞬间的异样。

这诡异的属于情人的秘密舞蹈,极力逃避彼此的目光,却不肯放弃身体的缠绕;这骄傲的属于情人的秘密舞蹈,不需要言语,也不必笑。她突然有一种要虚脱的感觉,仿佛一尾想要追逐阳光的鱼,才奋力腾出水面,转眼间便跌落在了甲板上。

她凝眸浅笑,把酒杯递给经过的侍者,至少这一刻,她的手正挽在他臂上。他在恰到好处的旋律中牵起她的手,她正绽出一双恰到好处的笑靥,轻柔的裙裾低低旋出了一圈金沙色的波浪。

舞曲的节拍逼迫着她的心跳,她真的要跌下来了,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握住了她的腰,他把她带到舞池边上,却并没有停下,她察觉他的意图,不由惊慌起来:

不过,二十年,那样漫长的时光,应该能改变很多事吧?

“你干什么?”

霍庭萱微微一怔,却不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更多。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感情,可是他说得这样平静,一丝感慨也没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事实。他的言词和态度,让她忽然不敢去想二十年后他们会是怎样。

他的脸在灯光的暗影里看不出表情,“我有话问你。”

“我不知道。”虞浩霆的目光只远远落在舞池里,“不过我想,如果我结婚二十年的时候,和我跳舞的,不是我爱的人,感觉——会不一样。”

“我没什么跟你说的。”她冷然分辩,“四少,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然而他的声音却变得愈加坚硬:“你自己走,还是我替你走?”

霍庭萱含笑而望,啜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轻声感叹:“一对夫妻能举案齐眉二十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转过脸看了看虞浩霆,莞尔一笑,“你说呢?”

“视而不见”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参谋次长唐骧和夫人结婚二十周年的派对,排场不算顶尖,但客人却倾尽了此时在江宁的虞军要员,唐公馆门前的马路上,溜边停满了挂着军部牌照的黑色轿车。主人家祝了酒便下场开舞,唐骧风度儒雅,唐夫人绰约端庄,两人眉目动作之间,皆是多年伉俪才有的默契温柔。

尽管许多人都看见顾婉凝跟着总长大人去了露台,卫朔还把跟着她来的侍从拦在了外头,但无论是跳舞的人,还是碰杯的人都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不过,也有人借着抽烟的工夫出去拨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