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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凝抬手去摘另外一只,指尖一颤,细巧的针钩绊在了耳洞里,扭了一下才抽出来,她偏着脸想了想,道:“应该没有吧,怎么了?”

虞浩霆见她一脸困惑,遂笑道:“这个人,你以前在哪儿见过吗?”

虞浩霆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总觉得——”他复又摇头一笑,带了些许自嘲,“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怪。”言罢,便见她回过头来一双明眸意料之中地瞪大了一圈,他亦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傻气,含笑走过来,帮手拆她的发髻,顺滑的青丝次第倾泻下来,他轻轻一吻,握住她的肩:“大概男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纪,见了漂亮的女孩子,都要多看几眼。”他原是说笑,见顾婉凝嫌恶地蹙了下眉,不由莞尔,“你放心,我可不会。”

婉凝心头一空,慢慢放下手里的坠子,从镜中窥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嗯?”

婉凝慢慢抬起头,眉宇间一线忧色:“还是一定要打吗?”

从锦和饭店回到临时下榻的隐园,说笑了几句早前自己在燕平报馆里实习的事情,顾婉凝正摘耳畔的珍珠坠子,忽听虞浩霆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戴季晟——”

虞浩霆抚着她的发,柔声道:“担心我?怕我会输?”

俞世存是怕他心软,陶淑仪摇头,他们这样的人,大约一颗心里尽是密密咬合分毫不错的齿轮,一毫一厘都要计算精准。可她宁愿他心里还有这样的一念惘然,哪怕就是一个闪念。

她贴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双手环在他腰际,盈盈笑道:“我才不担心那些,我只担心你回头忙起来,一一总不见你,又要闹别扭。”

他若不是做戏,倒难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样的话,该是女人说的;换到男人嘴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念惘然。

“我带着他。”虞浩霆洒然一笑,把她的人抄在了怀里,“那你不见我,会不会闹别扭?”

陶淑仪闲闲散着步往回走,香云纱的旗袍在夜灯下有些发乌,有人说,这料子越旧越好看,温润,圆熟。她在夜色中倦倦一笑,这说法不过是女人们自欺欺人罢了。好看,终究还是苏绣新丝,光华鲜亮,夺人眼目,就像她——那样的年纪,才有那样恰到好处的娇艳。她不曾有那样美,但她也有过那样的华年。

一早送来的报纸散发出淡淡的油墨味道,冠盖云集的照片不见暗潮涌动,唯有锦绣光华。霍庭萱久久注视着虞浩霆身畔那个端然微笑的女子,她没有像戴夫人陶淑仪一般去造访女子中学、青年教会……若是她,大概也会这么做的吧?

“西南一役,他袖手旁观不算,还趁火打劫……虞浩霆可比我们恨他。”

霍庭萱心头微涩,他带她去吴门,有意无意都是一种宣示。其实,这倒不失为一个机会,她原本也预料着哪一日的报纸上便会有“机敏”的记者,捕到她“无意间”透出的只言片语,生发出一篇参谋总长婚期将近的花边新闻。可是没有,直到现在也没有,她仿佛根本没有履行某种“职责”的打算,也不准备让人正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偶尔出现在他的臂弯里,得体微笑,一顾倾城。

陶淑仪托肘而立,若有所思:“这么说,他一定不会回头跟着虞浩霆?”

她这样的姿态让她略起了一点反感,感情这种事,不应该只有一个人去付出,这些年,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没有一点感激吗?

俞世存点头:“薛贞生原就是首鼠两端,既想拽着我们,又不愿跟江宁那边撕破脸;如今他这两家茶饭吃不成了,自然要多捞些甜头才肯上船。所以司令的意思:他开什么条件我们尽管应承,反正是纸面功夫,将来……他想要什么,那要看司令愿意给他什么。”

如果有,她就不应该什么都不做,只叫他一个人去承担。

陶淑仪在莲池旁站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世存,薛贞生那里是不是还有阻滞?”

可懂得的人,却未必有去付出的机会。

俞世存连忙颔首:“是。”

“小姐。”霍庭萱闻声放下报纸,见她贴身的婢女抱来一束用墨绿缎带系起的百合花,“宋律师差人送来的。”霍庭萱点点头,抽下花束上的卡片,上头是两行工整的毛笔小楷,特为感谢她之前为律师公会的成立派对做司仪,落款的“宋则钊”三个字十分潇洒。

陶淑仪眸光一凝,放缓了声气:“人到了这个年纪,难免念旧,你也不必太作深想。”

霍庭萱将名片夹进记事簿,一抬头,正看见致娆带着丫头款款进来,一身烟霞色的长旗袍正合新嫁娘的矜持喜意,薄施脂粉的面孔透出天然两抹红晕,眸光莹亮,噙着笑同她招呼:“姐姐。”

俞世存斟酌着道:“方才司令跟属下说笑,谈到那位虞四少,司令说,他若不是做戏,倒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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