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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承恩要活下去,要活得比谁都好,要活到人上人的地位,就必须永远保住帝梓元的身份。

余生岁月无穷无尽的桎梏和永远抛弃自己的身份来换一条命,帝承恩没有半分犹疑。

无须威逼,无须利诱,甚至在帝承恩被带回府后,他只见过她一次,交代过一次便再也没有见她。

从始至终,这只是一场交易,但是帝承恩……触到了梓元的底线。

“你说得不错,她这一生最难忘的恐怕便是那一日。”

生或死,一念之间,永远比富贵权势来得重要,只可惜那个曾经在街头苦苦乞讨的女童忘记了。

洛铭西望着任安乐,叹着笑了笑,眼底隐有温情。

不远处的假山后,帝承恩皱着眉,望着石亭中畅谈的二人,心底生出古怪的感觉来。自从上次求见被拒后,她一直不敢靠近洛铭西,生怕他对太子说出自己的底细,但后来却想通了,若她的身份被揭穿,一同倒霉的还有洛家,洛铭西不仅不会拆穿她,反而会保住她才对。

任安乐是晋南的女土匪,洛家管辖晋南,两人分明应是死对头才是,怎么看上去像是很熟悉一般?而且……像洛铭西这样清冷的脾性,怎么会对太子未来的侧妃如此温和,甚至毫不忌讳亲近。

不知想到了什么,帝承恩心底一抖。

洛铭西的神情态度好像……和十年前对着马车中半躺的女童一模一样!

几乎是立同时,她便回忆起了那一日。因为对于帝承恩而言,这一生的记忆最深刻的便是洛铭西掀开马车布帘的那一瞬。

他一念之间成就她余生的命运。无关感恩,无关仇恨,只是那一刻关乎生死际遇,所以记得格外牢固,时时刻刻记在心间。

可当年的女童是洛铭西照顾长大的帝家小姐,如今他面前的女子只是任安乐。

任安乐、任安乐、任安乐……

帝承恩脸色骤白,倒退两步,眼底露出难以置信的荒谬和震惊。

安乐寨寨主年仅十八,谋略盖世,威震晋南。

若是当年那场伤寒没有要了帝家小姐的命,帝梓元如今正好十八!

她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土匪头子,怎么能有勇气以区区三万水军向皇室求娶当今太子?一个出身粗鄙的人,怎么能在一年之内得尽民心,成为一品上将军?一个毫无干系的女子,怎么能让太子对她与众不同,放在心尖上宠?

除非她从来不只是任安乐,她是……

连舌尖卷过这个名字都觉得恐惧,帝承恩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她努力静下心神,却再也不敢抬眼朝石亭中谈笑风生的女子看去。

心雨见她满身冷汗,拉了拉她的衣袖,却被帝承恩猛地躲开,她转过头,神情惊恐,如同海中漂荡的浮木一般,顿了片息,仓皇朝沅水阁的方向跑去。

心雨抬首朝石亭内望了一眼,微一颔首,才跟上。

亭内,洛铭西望着任安乐,皱了皱眉,“她恐怕觉得不妥了。”

“但是她没有证据,你觉得她会去嘉宁帝和太后面前嚷嚷‘我是冒牌的帝家小姐,我怀疑真正的帝梓元就是任安乐’?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说出口,第一个死的就会是她。”

洛铭西不解,“那你把她引到御花园来,让她知道真相做什么?”

任安乐弹了弹肩膀,起身,笑得忒坏,“吓唬她呀,让她白天心惶惶,晚上睡不着。拿把剑去报复人太失身份了,我又是个弱女子,所以只能吓唬吓唬她了。”

洛铭西罕见地露出个“信你才有鬼”的神色,道:“后日就是太后寿宴,你做好决定了?”

“嗯。”任安乐颔首。

“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洛铭西敛了玩笑之意,正色道。

任安乐正好行到石亭边,停住,转头,“不用了,该做的你都已经做完了。寿宴之前,有些人还要见,我会带着归西,不用派人跟着我。”

洛铭西点头,瞳色有些深,“你要见的第一个是帝承恩,刚才已经见完了,第二个……是谁?”

任安乐嘴边露出一抹笑意,却格外冷冽,“铭西,这么了解我,你猜?”

话音落下,任安乐转身,踏下石阶,身影消失在小径深处。

石亭内,洛铭西捧着已经变凉的茶盅,目光深沉悠远。

“梓元,你说错了,如今这世上,早已没人能真正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