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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思很明确——拿退亲换一封能证明哥哥清白的信。

裴阑看着云浠,她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倘若他不给信,她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与他鱼死网破。

左右知道这信的人,不只她一个,还有裴府的冯管家与几个家仆,还有琮亲王府的三公子。

她什么也不怕。

裴阑沉默片刻,看了一旁的副将一眼。

副将一言不发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云浠。

信已有些旧了,纸角微卷。

云浠接在手中,拆开来一看,信纸上的确是她哥哥的笔迹,末尾还有“宣威云洛”的署名,以及他早已交还朝廷的官印。

云洛在信上写,“招远叛变,战况危急,百里江山恐沦为焦土,塞北百姓遭逢大难,宣威定竭尽全力,拼死一战,还望朝廷速速发来援兵。”

然后他在最后说:“此战凶险,宣威九死一生,倘葬身沙场,心中唯放不下内人与小妹,侯府孤女寡妇,望今上怜悯。”

一封急函言简意赅,云浠看着看着,不知觉间喉间酸涩,连视野都模糊了。

她的哥哥,到了最后,还在为她与阿嫂考虑。

但很快,她抬手揩了一把眼角,没让泪落下来,迈步到厅中,对上方众人道:“陵王殿下、琮亲王殿下、王妃、三公子,恕云浠无礼,实在是家有要事,不得不先行告辞。”

言罢,恭敬地拜了拜,转身离开。

老太君追了几步,唤:“阿汀……”

云浠背影一顿,没有回头,径自往外去了,反是方芙兰回过身,对着众人再福了福,追着云浠而去。

厅中寂然,老太君颓然退了一步,裴铭裴阑要去扶她,被她挥杖打开。

陵王见状,上前将老太君掺住,说:“不如由晚辈跟去问一问侯府少夫人与小姐,看看有无可相帮的?”

“好、好。”老太君连连点头,她虽不清楚内因,但也隐约猜到云洛的案子,八成与裴府有些微瓜葛,颓唐道,“阿汀她现在,只怕是不愿见老身,如此……有劳殿下了。”

陵王一点头,快步离开。

赵五已套了马车。

云浠刚要走,忽听身后有人唤:“云浠小姐留步,少夫人留步。”

身后的人俊美温雅,姿态端方。

云浠顿住步子,行了个礼:“陵王殿下。”

对于这位今上的三皇子,云浠一直十分敬重。

便说三年前,她独自一人带着云洛的棺材回到金陵,雨水淅沥,棺材被醉酒的程昶撞翻,露出云洛的尸身,若非后来陵王从旁路过,申斥了程昶一通,并命随行的仆从将云洛的棺材重新抬回板车上,凭小王爷那时的飞扬跋扈,此事都不知当如何收场。

陵王道:“你哥哥的事本王方才也听到了,到底是为朝廷征战一方的将军,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扼腕。大理寺那边是郓王辖着的,这案子究竟如何判的,本王尚不清楚,先前亦不好插手。待本王差人打听打听,再看看能否相帮。”

云浠对着陵王一役:“多谢殿下,卑职已想好怎么做了。”

“怎么做?”

“哥哥不在了,忠勇侯府还有我,他既是清白的,明日一早,我便去宫门为他鸣冤。”

陵王愣了愣,随即点头,淡笑道:“好,忠勇侯府有你这样的女儿,老忠勇侯府该瞑目了。”

又道,“时不我待,小姐快些回府吧。”再对方芙兰一点头,“少夫人也莫担忧太过,朝廷对有战功的将士,始终是宽宥的。”

云浠与方芙兰应了,一同谢过陵王,驱车离去。

身后,先时还热闹的裴府,眼下灯火依旧通明,确安静得出奇。

悬在半空的明月不见了,天末卷起云团子,暗沉沉的,像是要倾压下来。

梅雨时节,只怕又是一场雨将至。

花苑中厅,老太君已怒得要喘不上气来,她不让裴阑裴铭扶自己,只由琮亲王掺着。

片刻,她稍稍缓过神,拄杖来到裴阑面前,再一次道:“跪下!”

裴铭又要拦:“母亲——”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太君一挥杖便将他打开:“你教出的好儿子,再敢拦,我让你一起跪!”

她沉下声,问裴阑:“怎么回事?那封信……究竟怎么回事?”

“回祖母的话,那封信不过是……”

“照实说!”老太君神思清明,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当口,裴阑只怕会寻个借口,真假掺半地揭过去。

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环顾一周,想起云浠是自水榭回来后,神色才有异的,而与云浠一同回来的,除了裴阑,还有一个人。

老太君的目光落到左手旁,淡漠而立的程昶身上,对裴阑道:“你不说,那老身便请三公子把这事细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