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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姝应:“是。”

张怀鲁道:“所以当时姚二小姐把你带到亭子里,是想请你自愿与裴将军解亲,可对?”

罗姝点了点头,凄凉又不甘地道:“她说……反正裴二哥哥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我纵是……纵是嫁了他,他以后的心也不在我这边,会纳妾,甚至……甚至有朝一日,我不合他的意了,还会休了我。素素说,与其以后痛苦,不如眼下就把裴二哥哥让给她……”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看向裴阑。

方才一番审问,裴阑早已十分困窘,眼下又听罗姝这么说,狼狈地避开众人目光,简直难堪至极。

张怀鲁道:“正是姚二小姐这一番话,当场激怒了你,你因此与她起了争执,是也不是?”

罗姝垂眸跪着,一时没有吭声。

“说话!”张怀鲁一拍惊堂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在亭中的,除了你,还有这名丫鬟,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本官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罗姝这才应:“……是。”

“你二人推搡之间,姚二小姐的雪团儿受惊,跑丢了,姚二小姐情急下,让贴身丫鬟去找猫,是不是?”

“……是。”

张怀鲁点点头,心道,看来姚素素身边这位丫鬟的供词皆属实,杀害姚素素的人,应该不是这名丫鬟了。

张怀鲁道:“据这丫鬟所说,她离开时,姚二小姐本也要去找雪团儿,但却是你,揪住她不放?”

“你为何要揪住她不放?为了趁人不备,引她到无人之处,杀了她么?”

罗姝沉默许久,低声开口:“我虽与素素交好,可她一直以来,自认家世、相貌,样样皆高我一等,心底里其实是瞧不起我的。”

“她明知我对裴二哥哥……对裴二哥哥有意,还时常在我面前炫耀,甚至拿裴二哥哥从塞北写回来的信给我看。这些我都可以忍了,但是——”

罗姝抬起头,眼中泪光与恨意灼然,“但是她如今无法与裴二哥哥成亲,乃是她平日里行事太过张扬所致!但凡她收敛一些,也不会在阿汀与裴二哥哥退亲后,成为老太君的眼中钉!这一切分明都是她自作自受,眼下我家里为我与裴二哥哥议亲,她凭什么要求我去解亲?她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

“我自然恨她,所以雪团儿溜走后,我揪住了她,我就是想明白告诉她,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遂她的心意,不可能让她得偿如愿。”

“然后,”张怀鲁道,“你就杀了她。”

“我没有!”罗姝道,“然后,她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她见与我说不通,找雪团儿去了。她还说,今日我不听她的劝,明日,她就让裴二哥哥亲自来把他的真心话说给我听,让我早日死了这条心。”

张怀鲁道:“若真如你所说,姚二小姐最后只是去找雪团儿去了,那么你今日来公堂时,为何神色慌乱?本官听云校尉说,你仿佛早已料到是姚府的二小姐出了事,你若什么都没做,何以会心虚成这样?”

“我心虚,不是因为素素,而是因为雪团儿。”

“雪团儿?”

“是。”罗姝点头,她默了一下,道,“秋节街上又挤又吵,雪团儿大概是被吓到了,并没有跑太远,我回药铺的路上,在一户人家的矮檐下找到它。”

“我……当时心中气恨素素至极,想着要报复她。对付不了她的人,对付她的猫总是可以的。”

“我不敢亲自动手,见跳丰收舞的舞队已经到朱雀南街了,那里人挤人,肩挨肩,便把雪团儿抱到了那处,把它放在人群中,盼着……盼着它或能被踩死,好叫素素大肆伤心一场。”

这话一出。

云浠、程昶、程烨同时都蹙了眉。

雪团儿不过一只猫罢了,与人无害,何其无辜?为何竟要遭此狠手?

但细一想,程昶的确是在丰收舞的舞队过来朱雀南街的当口寻到云浠的,两人挤出人群,就听到了雪团儿在街边叫嚷。

时辰也对得上。

姚素素戌正去药铺找罗姝,罗姝与姚素素起争执时,大概是戌时末。

戌时末到亥初,短则一盏茶的功夫,长则一刻。

若是雪团儿在戌末跑走,罗姝捡到它,把它带到朱雀南街的最拥挤处,差不多正是一刻。

而一刻后的亥初,程昶便在街边捡到了雪团儿。

张怀鲁问程昶:“三公子捡到雪团儿时,可在四周捡到了罗四小姐的踪影?”

程昶想了想,一摇头:“没有,当时街上到处都是人,如果不仔细找,很难辨出熟人来。”

便说云浠,他之前也是寻了好一阵才寻到她。

张怀鲁又问云浠:“云校尉也没看见罗二小姐吗?”

云浠莫名想起当夜发生的事,程昶悉心护着她出人群,那一片刻她哪有心神四处看,险些连找刀疤人的事都忘了。

“也没看见。”

张怀鲁对罗姝道:“如此说来,便无人证明你之所言是真是假。”

换言之,没有人能证明,从戌时末到亥初,罗姝究竟在何处。

她究竟是在这段时间里害了猫,还是以害猫为借口,杀害了姚素素。

这时,裴阑忍不住出声道:“张大人,昨晚金陵城中各街巷均有匪寇作乱,素……不,姚二小姐她,会不会是被贼人谋害的?”

张怀鲁道:“裴将军有所不知,昨夜的贼人均以劫掠为主,伤人已是很少,更不必提害人性命,何况今早找到姚二小姐时,她身上贵重的金银环佩均在,衣饰几乎完好,不像是贼人所为。另外时辰也对不上,姚二小姐戌时末、亥时初就失踪了,而那些贼人闹起来时,亥正已过了。”

张怀鲁其实觉得裴阑也有嫌疑,原也想审他一番,但是一来,裴阑刚到公堂时,便带来了昨夜与他一起的两位将军,纷纷都证明昨夜戌时过后,他便在朱雀台下伴驾。

自然也有一个可能,姚素素纠缠裴阑不止,裴阑雇凶杀人。

可没有证据,张怀鲁不好妄加揣测,何况裴阑堂堂三品大将军,如果真的有嫌疑,也不是他一个京兆府尹能够审问得起的,案子就该归到大理寺了。

这时,衙门里的仵作忽地来报:“禀张大人,卑职已验明姚二小姐的死因了。”

“姚二小姐尸身并未见浮肿,因是生前被人用绸带勒死,尔后推入水中。”

“死亡的时辰,正是在戌末到亥正之间。”

“且小人还在姚府二小姐的牙关里,找到了这一枚女子所用的耳珠。”

罗姝回头一看那耳珠,先是一愣,脸倏地一下白了。

她惊惶摇头,讷讷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