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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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浠沿着西侧小道出了昆玉苑,起初还能撞见三三两两的宫人,越走越无人烟。
她心中焦急,一来怕“贵人”抢先一步,将刀疤人灭口,二来更怕三公子独一人跟去,遭遇危险。
绕过一片假山奇石,前方隐约传来拼杀之声,云浠心中一凛,凝目望去,奈何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樟树林,什么都瞧不清。
她加快脚步,疾步出了林子,只见程昶正负手立在湖畔,不远处,数名武卫与几名黑衣蒙面的人已然拼杀了起来,那个刀疤人俨然就在他们当中。
“三公子!”云浠一见这情形就明白了,程昶并不是独自来的,他早就在延福宫里藏了武卫。
“三公子早就知道这刀疤人躲在延福宫中?”
“我也是猜的。”程昶道。
“贵人”权势滔天,在金陵城中眼线密布,想要杀一个人灭口,哪有那么难?这刀疤人前一阵儿尚在金陵东躲西藏,时不时露些踪迹,怎么西域舞者进京当日,就突然消失得没踪影了呢?
眼下回头来想,最可能的原因是,他混进了西域舞者的行队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常人最难想到的地方。
而对刀疤人来说,他躲进宫中,几乎相当于择了一条“死路”,因为那个要杀他的“贵人”正是宫中人。
程昶想明白这一点后,本打算立刻来延福宫找刀疤人,可他再一思量,延福宫太大,刀疤人跟着西域舞者进来后,未必仍混在其中,眼下寿宴在即,他若大费周章去找,惹出动静先惊动了“贵人”,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
反正刀疤人若想求生,总会想法设法来见他,不如先暗藏些武卫在宫中,如果临时生变,也好应对。
那几名黑衣人俨然是“贵人”的人,不顾武卫阻拦,招招式式直取黑衣人的性命,他们武艺极高,出招又狠辣,饶是我寡敌众,也领刀疤人脱不开身。
云浠见程昶这里尚有武卫保护,抛下一句:“我去助他!”随即也赶了过去。
几名黑衣人对云浠似乎颇为忌惮,一见她过来,暗道一声“杀”,招式一变,同时卸了防备,在云浠赶到前,两人侧身一拦,以身躯挡了武卫刺来的剑,余下几人挥匕同时刺向刀疤人。
刀疤人连日奔逃,身上旧伤未愈,这么拼杀一场,体力早已不支,饶是武卫尽力相护,一名黑衣人的短匕也找准空当,扎入他的腹中。
短匕一扎一抽,带出来寸长的肠子。
汩汩鲜血涌出来,刀疤人再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见已得手,以迅雷之势抬匕往脖上一抹,竟是全都自尽了。
云浠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动作已很快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程昶也已赶来了,他半蹲下身,看刀疤人仍有生息,抬手捂住他腹上的伤口,切声道:“你撑一撑,我让人去找大夫!”
“不必了。”刀疤人道,他无力地道,“我活不成了。”
“那个……‘贵人’,他之所以要杀三公子,是因为,三公子您,知道了那桩事,所以他……要杀您灭口。”
“哪桩事?”程昶问。
“哪桩事……”刀疤人连咳数声,嘴角也涌出血来,“三公子,您自己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程昶道。
他略一顿,忽然又道:“你撑下去,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直以来,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出,云浠不由怔住。
她抬目看向程昶。
借着火光与月色,程昶眼中尽是迫切与无措。
自落水以后,三公子一直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何曾这般惶然过?
还有——
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她尚且可以理解。
可是,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刀疤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程昶,却已来不及问他究竟,他艰难地喘了口气,说:“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知……三公子您落水后,那个‘贵人’让我……把当日在画舫当日,陪着您的几个画舫女,抓来审问,随后就……全部灭口了。”
“有一桩事,我为了保命,谁也没说。”
“有个画舫女告诉我,三公子您……落水前,曾跟她炫耀,说您知道了一个天大秘密。”
“天大的秘密?”程昶问。
“是,说是一个……可以搅得天下大乱的秘密。”
“她当时,只当您说的是玩笑话,曾问过您是什么秘密,可是你醉得厉害,只摇摇晃晃地跟她,指了一个地方。”
“您指的是,秦淮水边的……绛云楼。”
这话出,云浠浑身一震。
她急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可是刀疤人已然撑不住了,他仿佛闻无所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我叫……叫毛九,三公子您若能手刃‘贵人’,记得,告诉……我。”
说罢这话,他闭上眼,浑身软了下来。
程昶看着地上再没了生息的人,目光落到云浠身上,不由问:“你怎么了?”
云浠有些失神,须臾,她抿了抿唇,分外艰难地道:“他说,三公子您落水前,最后指了秦淮水边的绛云楼。”
“三公子可知,当时,我就在绛云楼上?”
那是花朝节的夜里,老百姓过节晚归,但绛云楼按时按点就关张了,亥时过后,只留一个小角门给云浠出入——绛云楼高,云浠要借顶楼盯着在画舫吃酒的小王爷,谨防他闹出事来。
这些小王爷都该是知道的,因为他十回有八回吃酒惹事,都是云浠带着衙差去帮他收拾的烂摊子。
他甚至瞧着她从绛云楼上下来过。
依刀疤人所言,程昶在秦淮河边落水前,跟一个画舫女说他知道了一个“能搅得天下大乱的秘密”,然后指向了绛云楼。
也就是说,他当时指向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