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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祟浆,是邪主的血。”◎

遮天蔽日的大树落下厚重的阴影, 藏起了浮在半空的男人。他悄然而至,沉默地看完这场让所有人静默的比试,直到莲台上的鲜血飞溅, 他平静无波的脸庞才缓缓扬起一缕笑。

如果,那散发着浓烈杀气与阴郁的勾唇可以称之为笑。

他的眼依然平静,眼角没有一丝一毫纹路。

他们说,做人要学会隐藏, 不能叫别人看穿心里真正的想法, 所以他已经很久, 没有像野兽一样,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莲台上的斗法已经结束,苍虚子被人钉在莲台上凄厉地哀嚎着, 痛不欲生。这个蠢货应该庆幸在最后时刻, 林风致并没像从前那般心软,而是下了狠手, 反而保住对方一条命。

三十九道伤口, 稍稍平复了他的愤怒。

要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动过怒了, 这世间……似乎没什么值得他情绪起伏的人或事, 除了刚才。

林风致并没事, 他也不打算惊扰她,在比试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他准备悄然离去。

然而, 她看到了他。

隔着莲台外的人山人海,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个目光, 像定身咒般, 让他再也无法挪动身体。

他想, 他这里与她那里隔着人潮山海,隔着黑暗光明,她是怎么一眼就看到自己的?

下一刻,林风致已经踏风掠出莲台,将所有一切都抛到脑后,朝着他飞去。

林风致的心脏跳得厉害,怦怦怦,像莲台比试的战鼓,她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恐惧于自己在那一刻爆发出的可怕杀意。

有几滴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似乎还滚进她的眼眸,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唯独远处被大树阴影遮蔽的地方,飘浮着一个让她十分熟稔的身影。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很想祁怀舟。

不等这场莲台斗法最终结果的宣布,也不管这场上所有修士的目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飞离莲台,从凌少歌、顾清崖几人身边穿过,朝着远处的身影飞去。

转眼之间,她就飞到树下,一道暗光闪过,仿佛另一个时空被撕开裂口,她和祁怀舟消失在众人眼前。

林风致被祁怀舟带到了一个陌生却安静的地方,不像是浮沧山,日月天星俱无,只有一具如同山峦的巨大兽骨。

一眼望去,望不尽这座兽骨山,她看不出这是什么兽的躯体。

“对不起,连累你了。”见到祁怀舟的第一句话,林风致便盯向他的手臂,“疼吗?快给我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捧起他的左臂,他左臂的衣袖已被血染透。

祁怀舟口中发出低声一叹息,她就像在外边和人厮斗的孩子,打赢了对方却也挂了彩,飞奔回家却又愧疚于连累家人,顾不上自己的伤,可怜巴巴地道歉。

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呢?

“你我结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应对今日这样的局面?我既然同意与你结契,这些便是我应受之伤,与你何干?”祁怀舟温声道,一边收回自己的手,一边反手托起她的左臂。

她身形微晃,已经从“萧胜”化回原形,不解地抬颜望他,脸颊上沾着几点干涸的血污,目光清澈明亮。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无法释怀。结契是为了保命,可不是为了折磨彼此,莲试也不是什么非受不可的危险,纯粹因为她爱玩。

“我的境界比你高,这点伤对我不会造成影响,你不要挂怀。”祁怀舟边说边聚起灵气,缓缓抚向她臂上伤口。

“你不是在元初境比试元神,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叩仙试结束了?”林风致情绪在他沉稳的目光下渐渐平复,突然想到这茬,忙又问道。

“没有结束,我用了分神术,本尊还在元初境。”祁怀舟垂眸专注于她的伤口,漫不经心回道。

林风致眉头一蹙。

修士境界到达化神后是能领悟分神术的,天赋强大的甚至可以分神化体,变出分/身行走于世,但这需要消耗元神之力,他现在正在参加叩仙问乾坤这样的元神大试,若是分神而出,岂不是……

“无非就是拿不到第一名,没什么大不了。”祁怀舟头也不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风致不说话,闷闷不乐地盯着他指尖聚起的青光。

“林风致,如果你在莲台比试时知道我在叩仙试上有危险,会不会跑来帮我?”他忽然问道。

“当然会了。”林风致想也没想就回答他。

不是因为契约——她在心里默默加上这半句。

“那不就行了,你我都不在意输赢胜败,只要心里所在乎的并没受到伤害就可以了,又有什么可难过的?”祁怀舟慢条斯理道,“你应该明白,在你我心里,什么更加重要。”

那些输赢胜败,算什么?

莲台斗法本就只是她爱玩,他参加叩仙问乾坤也只是因为她一句话罢了。

重要的,是他们彼此,不是外界任何一样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林风致心头陡亮。

她有点钻牛角尖了,不过他也太能吹牛皮了,那可是上修云集的叩仙试,说得好像胜败是他的囊中之物,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一样。

左臂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恢复泰半,林风致曲了曲手肘,痛楚已经不再。

她心血来潮,戏谑道:“祁怀舟,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解人意?”

祁怀舟收起术法,抬眼望她,她眸中波光潋滟,沉潜着小小的坏心思,是戏谑,也是试探。

“我一直如此,你没发现罢了。”他笑了笑,道,“把鞋脱了。”

脱鞋?

林风致脑袋里冒出大大的问号。

“你的脚不疼?”祁怀舟提醒她。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脚踝的伤,估计比手臂的伤还重,走一步路都钻心的疼。

可是在他面前脱鞋,让他帮自己疗伤?

虽然两人关系比从前大有缓和,但也没好到这样吧?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上药……”林风致摇摇头,刚开口拒绝,忽然间身体一轻。

祁怀舟已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林风致愣住。身体突然间的倾倒让她下意识伸手寻找东西借力,便不自觉地勾住他的脖子。好在没走两步,他就把她放在一根粗壮的兽骨上,让她坐定,双脚自然垂落。

他没给她机会再开口扭捏,轻拂衣裳,干脆利落地曲单膝而落蹲在她身前,垂下了头,只留给她一个绾着发髻的后?。

林风致错愕至极。

虽然祁怀舟平时表现得温和谦恭,像个称职的仙门长老,一宗仙君,但她却觉得哪怕他表现得再谦逊,也从来没将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更遑论会在谁的身前单膝落地。

她又想起了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擂起鼓来,可脚上传来的钻心痛楚却打破这一刻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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