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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先扫了扫苏晋,又扫了扫柳朝明,见他二人都默然立着,当即心里有了答案,一齐拱手道:“全凭太子殿下做主。”

时已近晚,朱南羡就北凉的战事再问了问兵部,想到自己还要去明华宫为父皇守上半夜,便令七卿散了。

等七位大臣退至奉天殿外行礼时,他似又想起什么,唤了句:“柳大人留步。”

天际一弯月牙明亮有光,内侍们见太子殿下还有国事要议,又进得殿来掌了数盏灯火,柳朝明于深殿上与朱南羡行得一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南羡思量了一下道:“今日议事前,本宫翻看了一下近日的奏章,这才知年来一半的大事都是由大人主持操劳,大人辛苦。”

他这话说得诚心。

各部堂官皆是有大才之人,但所有的奏本中,唯数柳朝明写得最为通达明晰,也难怪苏晋从前在都察院时,正事上总以他为楷模。

柳朝明道:“殿下过誉,臣所行不过分内之事。”

朱南羡又道:“本宫初理国事,并不很得心应手,于一些地方尚有不明不解之处,唯恐耽误了国之大事,日后还要劳烦大人多指教。”

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坦荡荡地承认,以人为师,见贤思齐,丝毫不遮不掩。

柳朝明抬目看了朱南羡一眼,然后道:“赤心难得,谦而有道,殿下有心亲万机,励精图治,那么不必操之过急。”

朱南羡点了一下头:“本宫知道了,天色已晚,大人先回都察院罢。”

柳朝明应声,刚退到殿外,忽听朱南羡又唤了句:“柳昀。”

他似是有千般思量,但目色还平静坚定如常。

“今日……本宫其实看见了。”朱南羡道,说着,他蓦地抬手对柳朝明一揖,“今日,还有这许多日子以来,多谢大人了。”

朱南羡没说明他在谢什么,但其中意思他二人都再清楚不过。

多谢他今日的舍命相护。

多谢他这三两年来,对苏时雨无声相护。

殿外是寂寥月色,殿内灼然火光如烈烈艳阳。

柳朝明站在月色与火光的交汇处,看向那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他沉默了一下,也合袖,对朱南羡回了个揖,没多说什么,折身走了。

戌时已过,朱南羡因要为朱景元守上半夜,也没来得及用膳,自皇案前取了几分奏折,便往明华宫去了。

等守夜出来已是第二日的丑时,东宫的尤公公提了灯过来迎他,说道:“殿下初回宫就这么辛苦,不如就近在明华宫歇两个时辰?”

朱南羡想了一下却道:“不必,本宫还有事要去刑部一趟。”

尤公公犹疑了半刻才应了,又忍不住道:“殿下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么个操劳法,明日廷议过后可一定要缓缓了。”

朱南羡的目光已落在了刑部的方向,自尤公公手里接过风灯,应道:“本宫知道了。”

说是有事其实也谈不上,再要紧的事也可以挪后些许。

他只是觉得刚回宫中连句话都还未曾好好与苏晋说,实在想去看看她。

朝中事宜繁冗,纵是深夜,各部也亮着灯火,刑部值夜的主事吴寂枝见着外头有人过来,原以为是哪个衙司过来问事的,迎上去才发现竟是太子殿下亲自来了,忙不迭跪地与他行礼。

朱南羡抬手将他虚虚一扶,问:“苏侍郎可以歇下了?”

吴寂枝道:“回太子殿下,苏大人方才还在值庐里整理卷宗,也不知眼下是否已歇了,微臣这就去殿下看一看。”

朱南羡摇头道:“不必。”省得她睡了打扰了她,“你退下吧,本宫自己过去。”

苏晋的值事房里还亮着一盏灯火,朱南羡轻声将门推开,见她仍坐在满桌卷宗前,整个人却已撑着下颌睡过去了。

他默了默,熄了风灯搁在屋外,掩上门进了屋,知道她是太累太乏,没忍心唤醒她,在她对面的椅凳上坐下,自怀里取了一份方才没看完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