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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深, 风声越大。

苏晋与覃照林一路赶至东院前门, 另取出一封信函递上:“有劳这位守卫, 在下姓苏, 曾任都察院历经司都事,今受大理寺张大人所托,特来拜访到蜀的钦差大人。”

守卫接过信,犹疑片刻,看她一眼。

“公子既受张大人所托,不知张大人请公子拜访的大人究竟是谁?只是钦差?”

苏晋有些意外, 言下之意, 就是住在东院的这位, 还该与钦差区分开来,不是来蜀中办理公务的?

她正欲试探问两句, 那守卫却将信函拆开,果见带有大理寺印章的薄贴,又道:“公子请等, 在下为您去通禀一声。”

他言罢,折返入院内,走时还不忘将院门掩上, 落了闩。

苏晋更是诧异,堂堂钦差接待寺,连个轮值的守卫也无?

还没等她细想, 覃照林便道:“大人, 俺觉得这个守卫有古怪。”

“怎么说?”

“他持矛的姿势不对劲, 太正儿八经了,大人您不晓得,每个卫所的规矩不一样,只有北大营出来的兵,尤其是亲军卫,才会这么持矛。”

亲军卫?

上十二亲军的职责是守卫随宫与帝王,遥遥蜀地,怎么会有亲军卫?

“你确定?”

覃照林道:“俺从前在五城兵马司,也归北大营管,习武之人的习惯,俺一看就知道。”

苏晋揉了揉眉心,蜀地出现亲军卫,难道是朱昱深已入川了?

不对,朱昱深从安南亲征归来,手握二十万岭南大军,即便要入川,身旁可保护他精锐多得是,没必要从京师调军。

可是,除了朱昱深,谁还有胆子将亲军卫调离随宫?这可是罪至枭首的重罪。

隐隐有个念头浮上心底,苏晋正想着,忽见一行火色行来。伴着喧嚣声,竟是锦州府的府尹张正采与几名官员和衙差。

苏晋疑惑,张正采方才不是还忌惮东院这位么?怎么眼下又壮起胆子了?

目光落到他身后的无限昏黑处,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立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原来是找到了撑腰的。

“苏公子,前日你与江家的南护院一起大闹本官别院,劫走本官要押送上京的要犯,如今是嫌命长,不想跑了,到这接待寺自投罗网来了吗?”张正采慢条斯理地问道。

他已是大衍之年,银鬓斑白,然心宽体胖,不很显老。

苏晋知道张正采是有备而来,她若硬要走,外头只怕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常言道打蛇七寸,不过区区一府尹,她还能对付不了?

“张大人这话苏某就听不明白了,昨日平川县的姚县令邀苏某去他别院一叙,所谓要押送上京的要犯,翠微镇的江老爷,不正在他的别院好好呆着么?”

张正采与姚有材虽是舅甥,但江旧同只有一人,换言之,功劳只有独一份,姚有材昨日瞒着张正采将江旧同带去别院,令他写供状签地契,摆明了是想抢功。

此言出,张正采的面色果然一变。

苏晋又道:“张大人,今夜只有您一人在接待寺等着苏某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某还以为张大人与姚县令是孟不离焦,奇怪今夜怎么只见到了张大人,姚县令去哪里了?”

张正采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沉,还没觉察出个所以然,苏晋已接着道:“苏某日前的确与人一起抢走了江老爷,但,彼时官府连一张下令擒拿重犯的通文都没有,苏某不知江老爷有罪在身,将人带走,天经地义,张大人您治不了苏某的罪,更闹不到京师去。姚县令就不一样了,张大人您在此与苏某周旋的当口,您可知您那位外甥在干什么?他若带着人去了云来客栈,当着都察院的翟大人的面查审翠微镇的证人,抢下这头一份的功劳,日后封赏下来,您可还能与他分得一杯羹?”

其实苏晋并不确定姚有材去了哪里,只是见张正采在此等着自己,猜到她来接待寺的决定早已被人参破。

既有人在接待寺等着她,必然也有人去云来客栈找麻烦了。

只是……

苏晋又看了一眼那个立在张正采一行人后头,藏身在一片暗色中的人,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朱南羡与朱麟都在客栈,翟迪她是一万个放心,却不知除了翟迪,去客栈的还有谁,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三年未涉朝局,眼前迷雾丛丛,即便是当年位至一品辅臣的她,也未必能拨云既见日光。

苏晋心中虽辗转反复,面上却平静无波,待张正采问:“你昨日去姚有材别院,他都与你说了什么?”便知他已全然信了自己。

既信了,她正好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

“自是极要紧的事了。”苏晋放缓语速,“姚县令说张大人您,对你们上头那位大人一直阳奉阴违,那位大人权倾天下,张大人您这么做,仕途必不能长久,因此翠微镇的功劳,还不如由他姚有材来领。”

她说到这里,为防张正采不信,又添了句:“哦,对了,姚县令还提了,你们上头的那位,正是当朝国公,户部尚书,沈奚沈大人。”

“他放屁!”张正采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沈大人本官连面见都没见过,几曾阳奉阴违了?!沈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一封手书本官都供在案头,要说阳奉阴违,他姚有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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