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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带她去什么?

姜稚衣差点怀疑自己听岔了, 然而不等她反问一句,元策已经拉着她向回头路奔去。

身前人一手牵着她,一手执一柄一尺长的窄面障刀, 反手一横一抹,又一名花脸刺客倒在他们脚下。

姜稚衣一声尖叫跳起,跨越过脚下的尸首,这辈子从没迈过这么大的步子。

元策朗声一笑, 提刀再往前杀。

细刀如笔,运掉回旋于指节之间,刀光剑影如乱雪纷纷,晕花人眼。

从没见过有人遇刺不是往后退, 是往前冲的, 她可真是遇着了个疯子……

姜稚衣又慌又急地喘着气, 被元策拉着一路朝前狂奔, 一路左闪右避,又一路所向披靡。

眼看对面刺客来一个被杀一个,来一双被杀一双, 而元策手起刀落之余还能分神在她跨不过的坎儿前拎她一把,姜稚衣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心安了, 渐渐忘记了害怕。

低头看向那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听着胸腔下心跳声声如鼓, 她竟在这不恰当的时刻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不是一场刺杀, 而是一场亡命天涯的私奔。

满街狼藉之上华灯璀璨,春夜的和风拂过面颊,吹动他们长发飞扬, 他带着她穿过汹涌的人潮,鳞次栉比的街巷,飞奔过头顶的星河灿烂,仿佛要一直奔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眼望着身前人快意的侧脸,姜稚衣用力晃了晃脑袋,压下这奇怪的念想。

不知第几个刺客倒下,整条街终于安静下来。

三七踩着横陈的尸首跑上前来,提剑拱手:“少将军,除一名活口之外,其余人已尽数解决。”

姜稚衣气喘吁吁跟着元策停下,正一口口平复着呼吸,一抬眼,看见三七剑上滴滴答答的血,两眼一晕,本就已经酸软无力的腿一个趔趄。

元策侧身挡住她视线,紧了紧她的手:“跟着少夫人,杀人文雅点。”

姜稚衣这才想起方才一路只见人倒,却未见一滴鲜血,人家血都来不及流,这疯子一样的人便已经带着她奔向下一个刺客。眼下再仔细一看,元策手里那柄刀也快到几乎没留下几点红渍。

……原来这就叫文雅地杀人。

三七低头:“少将军教训的是,今夜若非少将军刚巧来了街上,从小人手里漏出去的刺客……小人万死莫辞!”

“不巧,”元策斜斜睨了眼姜稚衣,“有外男来找少夫人同游,我就是来逮少夫人回家的。”

姜稚衣:“……”

人家裴子宋不过来接妹妹……他就趁她没喘匀气,可劲儿阴阳怪气吧。

姜稚衣瞪他一眼,缓转过呼吸,面向三七:“不必自责,要不是你在前边,那些刺客也不会是一个一个漏到我们跟前来,若这么多一起来……”

“结果也一样。”元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担忧。

姜稚衣一噎,舔了舔干燥的唇,想与他说什么,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一垂眼,元策还牢牢牵着她的手,她也还回握着他。

姜稚衣飞快一松手,目光闪动着瞅了眼元策,摩挲了下掌心的细汗。

元策意料之中一般地轻啧一声。

身后忽然传来两道急切的脚步:“稚衣妹妹,你可有受伤?”

一回头,见是裴家兄妹终于摆脱人群的乱流赶了过来。

“我无事,你们呢?”

裴雪青一指裴子宋:“阿兄手受了些伤,我已替他应急包扎过。”

姜稚衣一惊:“可是方才为了拉开我被刀所伤?”

“一点划伤,不要紧。”裴子宋摇了摇头。

“你这可是读书人写字的右手……”姜稚衣看清他缠了好几圈布条的右手,快步走上前去。

元策望着姜稚衣的背影,嘴一张又闭上,手中刀撒气似的一丢。

三七瞅了瞅元策不爽利的神色。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会受伤的孩子才惹人疼,看来少将军太能打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三七眼疾手快地抹了一把手中湿哒哒的剑,沾着满手的血就往元策腰腹上捂:“呀,少将军,您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元策:“……”

姜稚衣临到裴子宋跟前脚步一顿,蓦地一回头,大惊:“……你怎么也受伤了!”

三刻钟后,两名士兵抬着一副担架走进沈府正院,三七跟在一旁捂着元策的腰腹,元策直直躺在担架上,捂着自己的眼,姜稚衣在前头引路,一面往后指挥:“小心小心,这儿有台阶,别摔着你们少将军……”

元策可堪杀人的目光从指缝溢出,凉凉瞥向三七。

三七也没想到会这样。起先不过想让少夫人回过头来关心一下少将军,没想到对少夫人来说,这血实在太多了,这便劳师动众成了这样。少将军说自己能走,少夫人都不相信,非让他上担架。

所谓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上担架,除非只剩一口气,玄策军里哪个男子汉愿意被人这么扛呢,难怪少将军全程拿手盖眼,掩耳盗铃。

卧房里,李答风已经提着医箱等在那里,听到身后动静疾步走上前来,刚要张嘴问情况,一低头,看见三七满手凝固到干巴的血。

“?”对上三七羞赧的目光,再一看元策这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李答风缓缓眨了眨眼,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听说你——流了好多血?”

元策:“……”

前头开路的姜稚衣刚拉开床帐,想让他们把元策抬上榻,听见这话疑惑地望过来。

三七忙道:“少夫人,能不能劳烦您去吩咐人烧些热水来?”

“那你们赶紧抬他上榻,李军医,这里就交给你了。”姜稚衣转身匆匆出了卧房。

房门一关,元策从担架上翻身而下,冲三七眯了眯眼:“你嫌我命长是不是?”

“少将军,您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好歹少夫人关心您了不是……”

“被她知道——”元策闭了闭眼,一把抽出士兵的腰刀,往自己腰上来。

“哎!”三七慌忙拦住他,“少将军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不必假戏真做,要不请李军医给您包扎一个,包扎完了,有伤没伤也差不多……”

元策沉出一口气,脱了外衣坐上榻。

李答风三下五除二地包扎好元策腰腹的“伤口”,拎起医箱摇了摇头:“跟着你真是劳碌命,走了。”

元策掀眼看了看他,等他推开房门,忽然想起什么,叫了他一声:“李答风。”

李答风回过头来:“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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