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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夜店里,所有的声音都轻了下去。

鼎沸的人声停止了喧嚣。

纷乱的脚步像踩在吸音地毯上。

音响也仿佛被泡进水里哑了火。

而在所有这些熄灭的声音里,一道怦怦怦的规律响动却从胸腔骨骼下跳脱而出,一下又一下重重拍打着孟疏雨的耳膜。

直到服务生拎着救急的医药箱匆匆跑来,大声喊了句什么,孟疏雨被心跳占满的耳朵才撕开一道缺口。

那些远去的声音又重新翻江倒海般涌来。

孟疏雨抵在周隽肩膀的手一松,从他身上飞快爬起,给服务生让开位置,走开几步站到了远处。

看服务生拉开一圈绷带,蹲下来给周隽的伤口止血。

看周隽依然懒洋洋靠着沙发望着她,指尖松松挂着那条丝巾。

听夜店里的歌声还在继续,一句“IthinkI'vegotacrushonyou”不知正中了谁的红心。

*

孟疏雨不是没见过夜店的乱子,但旁观和亲历到底不一样,满场混乱里实在没有完整的头绪。

最后听说是有人报了警,和周隽同行的那位男性朋友就陪着陈杏和唐萱萱去了派出所做笔录。

孟疏雨只够顾得上周隽,等服务生给他做了应急处理,拉着他出了夜店,上了陈杏留下的车,打算去附近的医院。

帕拉梅拉后座没那么宽敞,孟疏雨给周隽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他坐好再绕到驾驶座。

见周隽靠着头枕闭上了眼,脸上带着淡淡的倦色,孟疏雨小声问了句:“很不舒服吗?”

周隽半睁着眼皮递来一眼。

孟疏雨还以为他会来一句“流这么多血难道能舒服”,结果只听他哑着嗓应了句“还好”。

这句“还好”听在孟疏雨耳朵里,比“不舒服”还要不舒服。

孟疏雨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扣好安全带,赶紧发动车子。

临到踩油门才发现周隽身前空空荡荡。

“安全……”她说到一半住了嘴,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探身过去,艰难地拉到周隽那侧的安全带。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靠近,周隽低下头来看了眼。

这一动作,下巴不可避免地从她头顶心轻轻蹭过。

头皮麻痒骤起,孟疏雨屏住呼吸一顿,一顿过后加快动作一拉。

咔哒一下扣好安全带,孟疏雨回归原位,用极小极小的幅度慢慢吐出了刚才屏起的那口气。

*

在医院陪周隽处理好伤口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出了医院,孟疏雨接到陈杏电话,听说她们做完了笔录,那铆钉男和夹克男承认了联手下药的行为——一个纠缠搭讪一个趁其不备,但坚持表示自己只是闹着玩,并没有进一步的意图。

具体结果还得等警方对药品的检验报告出来再说,不过因为没有对她们造成实质性伤害,估计最后大概率是赔偿了事。

孟疏雨听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再看看周隽,心里更烦了。

前几天她还在想,怎么轮到她这儿就只有个英雄救美的开头却没个英雄救美的结尾。

现在开头结尾全齐活了,她又后悔了。

虽然在急诊医生的说法里,周隽这伤只是“很轻”的程度,但免不了还是缝了针打了破伤风,过后还得吃药、护理、换药、拆线。

从医院到望江府一路,孟疏雨全程像蔫了的白菜一声不吭,直到把车开到小区地库,临要分别,才忍不住对着周隽叹了口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刚确诊晚期。”周隽闭了一路的眼,到这会儿终于睁开来说了句话。

孟疏雨一噎:“那我不是没受过这种伤看着有点怕吗……”

见周隽不接话,她又继续自顾自发愁:“右手还挺耽误事的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影不影响正常活动?”

“什么正常活动。”

“就你一会儿上楼要洗澡换衣服什么的。”

“我要说影响你打算怎么办?”

“我……”

“那你问什么。”周隽瞟她一眼,解了安全带。

孟疏雨赶紧下车帮他开车门,一边解释:“我意思是如果有影响,要不叫任助理来照顾你?”

“大半夜的,人家不睡觉?”

“那我倒是可以不睡,但我确实不太方便……”孟疏雨瞅了瞅他,“我要是个男的,出了这事肯定贴身二十四小时照顾你的。”

周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朝电梯走去。

孟疏雨目送了几秒他的背影,又匆匆跟上去,叫了一声:“周隽。”

周隽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眼皮一掀:“要说谢谢就免了。”

孟疏雨到嘴边的“谢谢”被堵了回去。

想了想,这俩字确实轻飘飘的,好像只是减轻了自己的负担,对周隽一点用也没有。

说了简直比不说更加没诚意。

孟疏雨皱皱眉头:“谁说我是来说谢谢的。”

“那不然?”

“我是来说……”孟疏雨飞快动着脑筋,不太自在地把手背到身后,抬眼看着他说,“晚安——的。”

周隽眉梢一挑。

不等他有下个反应,孟疏雨已经转过了身,匆匆回到车里,把车掉了个头驶远了去。

*

次日一早,孟疏雨在生物钟的调度下自然醒来,翻了个身想继续眯会儿,一眼看到隔壁枕头的陈杏,昨晚那些波折又放电影似的回到了脑子里。

昨晚陈杏比她更晚到家,回来以后累得一句话说不动,卸了妆冲了澡就睡下。

两人到现在也没聊上一句半句的。

这么一想,孟疏雨忽然有点睡不着了,趴到床头柜拿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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