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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嗓子还哑着,这语气,好像刚才的亲昵全是她的一场梦。

梁以璇忍不住想,这张嘴真是有魔力,总能把她本来就不多的话全堵回喉咙里。

偏偏他每次看起来又不像故意呛人。

譬如现在,他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从玻璃壶倒着冰水,时不时瞥她两眼等她开口,应该在真情实感地好奇:她不是来做爱,难道是来做客?

他大概打心底觉得,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什么见面的需要。

因为理所当然,所以毫不避讳。

梁以璇唇抿成平平一线,从床上坐起来,理平整被揉皱的衣襟。

那只蹲在床边摇尾巴的边牧扒着床沿来拱她。

她捏了捏它的脚趾,语气冷淡下来:“巡演结束就回国了,我来跟它道个别。”

“大半夜过来就为了条狗?”边叙滚动着喉结灌下半杯冰水,撑膝起来,留下一句“那你慢慢道”进了浴室。

梁以璇抱狗的手势一顿。

下一刻,缺失共情能力的实木门“砰”一声直楞楞阖上。

纱帘隔绝了窗外的月光,冷色系装潢的卧室只点了孤零零一盏夜灯,浴室传来的潺潺水声反将空荡的房间衬得更清寂。

梁以璇垂眼抱着怀里的狗,机械地一下下给它梳理毛发。

从阿姆斯特丹车水马龙的广场到这汪洋大海上的偏僻孤岛,所有的波澜起伏都成了一潭平静的死水,只剩浓稠到化不开的疲惫。

*

困得又一次打起瞌睡的时候,梁以璇才听见开门声。

边叙拿毛巾擦着头发,赤身走了出来。

水珠从他发梢滚落,淌过平直的锁骨和一道道分明的肌肉纹理。浴液清冽的木质香混合着男性气息慢慢弥散在空气中。

边叙洗完澡一向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因为房间里多了个她就多围一块布料。

梁以璇曾经以为这是不拘小节,后来道听途说,才知道这是男性潜意识里对一段关系绝对掌握和极端自信的表现。

她不知道这说法有没有心理学依据。

梁以璇把怀里睡着的狗放去脚边,起身看他走近。

边叙到她跟前曲起食指,拿指节蹭了蹭她的下唇:“看什么?”

她偏头躲开去。

“不想动嘴就别瞎看。”边叙扬了扬眉,把毛巾随手往沙发一扔,“还不睡觉?”

梁以璇撑着眼皮摇了摇头。

刚才静下心来想了想,别说边叙在录音室连续待了十个钟头,他手机里连APP都没几个,就算闲也不看八卦。

既然他不知道新闻,她当然等不到解释。

来都来了,至少问清楚再给这段关系判死刑。

梁以璇仰起头来:“我想和你……”

“我不睡,要去录音室。”

梁以璇没来得及说完整的“聊聊”两字滞在嘴边。

“你不是才从录音室出来吗?”她轻轻皱了皱眉。

“刚有些新思路。你先睡,早饭会有人送过来。”边叙像安抚小猫小狗似的,抬手抚摸上她的后颈,摩挲两下又松开,拎起浴袍走出了房间。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一起吃饭,睡觉,听音乐会,他不期而至的灵感永远排在第一。

他可以随时随地放下手头任何事,毫不留恋地奔赴向他的钢琴,他的乐谱,他的录音室。

前一秒你侬我侬,后一秒平淡抽离。

然后她就从晨曦初露等到夜幕降临,再眼睁睁看天光乍破,新的一天又来临。

当他留下一句“归期不定”,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闭关一整月,而她在漫长的失联之后打算结束这种不正常的恋爱,却又等到他从天而降,喂来一颗浓情蜜意的糖——

也会有那么几天,他哪里都不去,只跟她待在一起,像要长在她身上。

于是她被糖分麻痹,得以忍受下一次煎熬。

跳了十五年芭蕾的人,果真耐性十足,擅长忍痛。

今晚她甚至在想,要是边叙真踩到了那条底线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她就可以攒上个“谁年轻时候没爱过个把渣男”的故事掉头走人,好过永远为他的事业让步,一边难过一边反复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欠懂事。

想到这里,梁以璇忽然一刻也不想再等。

*

干站了十分钟,梁以璇拉开房门,进了电梯。

她此刻所在是山顶一栋三千平的独栋别墅。边叙的录音室在隔壁那片结构复杂的平层建筑里。

那里配备有全球最尖端的录音科技和器材,数以百计价值斐然的古董乐器,能够容纳百人编制的大型交响乐团现场演奏。透过录音室的巨幅落地窗,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海天一色的景致一览无余,天然滋养创作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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