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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璇骨架子本来就小,身材已经比一般女孩纤瘦得多,却还特意吃减脂餐。沈霁应该是跟林笑生一样,通过这层逻辑更确定了她的职业。

不过梁以璇不太懂“没认错你”这个说法。

她突然记起自己刚进门的时候,沈霁的确看着她出了片刻神。

“你认识我?”梁以璇愣了愣。

林笑生也好奇地扭过头来。

“能说吗?不能就剪了吧。”沈霁扫了眼周围,看着梁以璇笑起来,“我看过你的演出。”

*

东岸广场六十六楼,临江露天餐厅酒吧。

夜色正浓,空阔的露台烛影摇晃,坐在玻璃围栏边往下望,星星点点的渔火铺了满江的粼粼波光,金色的灯带串连起无数拔地而起的高楼,川流不息尽收眼底。

边叙淡淡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从烟盒里敲出了第三根烟。

对面皮椅上的男人百思不解地看着他:“稀了奇了,刚前台说你来了我还不信,你不是看不上我这餐厅的酒菜吗?”

边叙指尖点燃的烟在烟灰缸沿轻轻一敲,表示所以他只是在抽烟。

“……”周子瑞不自讨没趣了,笑着讨起边叙的没趣,“这以往一到南淮就往温柔乡里栽的人,怎么这会儿春宵一刻闲上了呢?”

“总拣着一种抽,”边叙掐了掐手里那截烟,“不腻?”

“那得分烟不是?好烟就抽不腻。”周子瑞笑眯眯配合他打哑谜。

边叙摁灭烟头,点了点头:“你觉得好你去。”

“这我哪敢啊?”周子瑞眼皮一跳,哑谜打不下去了,“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跟梁妹妹真掰了?”

“早一个月前的事了,你活在远古?”

“你又没说,我哪知道?”周子瑞瞪着眼回忆,“一个月前掰的……不会是狗仔给闹的吧?梁妹妹脾气不挺好吗,哄两声就过去了呗。”

边叙掸掸衬衣门襟:“我很闲?”

“是啊,”周子瑞摊手,“此时此刻显而易见。”

“这就不闲了。”边叙扫他一眼,椅子往后一撤,“账结你了。”

“啊?”周子瑞跟着站起来,奇怪这里有什么能入边叙的眼,“你在我这儿消费什么了?”

边叙往天一指:“空气。”

“……”

艺术家真都有病。

*

十点过半,边叙一个人回了兰臣天府。

太久没来,房子里人气全无,水晶吊灯一亮,满屋清寂无所遁形。

边叙在玄关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往里走,半道想起什么,又回头望向玄关台。

备份门禁卡果然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知已经闲置了多久。

他轻飘飘收回视线,走到客厅,余光瞥见茶几上那摞礼品袋,挑了挑眉,上前拆开最边上那个礼盒。

里面装了条簇新的女式项链。

钻石打磨而成的花瓣挂坠下白金链环流苏垂落,在灯下光彩夺目。

边叙皱眉想了想,记起这是当初给梁以璇的礼物。

好像是哪次闭关回来给她的。不过从没见她戴过。

他冷嗤一声阖上盒盖,转身要走又蹿起一股无名火,回过头扬手一扫。

礼品袋七零八落地摔在吸音地毯,像一拳头砸在棉花上,连个响都听不见。

边叙扯松衬衫领襟,到酒柜就近拿了瓶红酒,顺手打开了吧台边那台黑胶唱片机。

酒液缓缓淌过醒酒器的壶壁,管弦乐也在寂静的空间里流淌开来。

提琴旋律响起的那瞬,边叙倒酒的手势蓦地一顿。

有什么画面天翻地覆地在眼前坍塌下来,他偏过头去,看向客厅那架三角钢琴。

上一次听到这支舞曲的时候,他应该坐在那张琴椅上。

那是去年十二月,有天晚上梁以璇过来以后不知道跳什么,他就让她去唱片架找找灵感。

她左挑右拣半天,选择了这一张——阿道夫·亚当的芭蕾舞剧《吉赛尔》选段,还小心翼翼问他可以吗。

他说跳就是了。

她就给他跳了那个故事——

中世纪德国,有一天,美丽单纯的小镇姑娘吉赛尔在莱茵河边遇见了乔装成平民的伯爵阿尔贝特。不谙世事的少女和年轻英俊的伯爵一见钟情,很快在伯爵的追求下与他共坠爱河。

然而好景不长,当吉赛尔欢欣鼓舞地向村庄众人宣布自己甜蜜的爱情,却得知这位满嘴谎言的伯爵早已与一位公爵小姐订下婚约。

吉赛尔悲痛欲绝而死。

伯爵仓皇失措,待吉赛尔下葬,捧着百合花来到她的墓前忏悔,祈求幽灵女王让她回到人间。

无情的幽灵女王不原谅伯爵,要用死亡惩罚他对吉赛尔犯下的错。

可化作幽灵的吉赛尔直到这一刻仍然深爱着伯爵,甘愿为他挡在女王的面前。

……

那一晚,梁以璇就在这座房子里扮演着为爱献身的吉赛尔。

温顺讨好,满腔赤诚,好像她对爱情也将矢志不渝。

有什么滴滴答答落在了地板上。

边叙回过神低头一看,才见酒液已经漫过醒酒器壶口,从吧台沿沾上他的衬衣,晕开一片猩红的狼藉。

他沉出一口气,重重搁下酒瓶,往浴室走去。

推门而入的一瞬,漂浮在空气里的薰衣草香似有若无拂过鼻端。

边叙静止在门槛边,认出了这个味道。

梁以璇高压训练期间常常睡眠质量不好,有在睡前点香薰安神的习惯。

每次在她洗澡的时候进来浴室,总能闻见这个味道。

其实他一开始有点嫌腻,只是也不至于在那种关头不解风情。

他还是会挤进她的淋浴间,或者她的浴缸,把她捞到怀里。

水波荡漾间,浴室里就换了让人愉悦的气息。

边叙指节发白地握着门把,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拉开淋浴间门,拿起扩香石往垃圾篓丢。

刚一低头,眼前晃过一片突兀的白——

衣篓底,一团白色蕾丝布料皱巴巴碎落在那里,被剪得不成模样。

他慢慢弯下身去,把它捡了起来。

已经拉扯到极限的神经被这布料熟悉的触感轻轻一挑,终于嗡一声彻底绷断。

边叙双手撑在盥洗台边缘,躬着背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