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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拍了!”

方觉夏依照指示一步步走到云冷杉林深处,林墨在他后面拍了一张,紧接着检查原片。构图是上空和雪地的留白,一丛丛高耸沉黑的云冷杉下,是穿着黑色毛衣的方觉夏的背影。

他的气质的确很冷,几乎要和这里的雪融为一体。

拍摄助理在方觉夏的头发上撒上一些雪,和白色睫毛呼应。他的鼻尖冻得发红,连带着眼角的胎记都透出更红的色彩。这张脸无论如何都更加适合特写。

林墨让他躺在雪地,镜头压得极低,拍下了他平躺时的侧脸,额头到鼻梁再滑向唇峰的曲线如同连绵的雪山,雪山脚下还保存着一抹绯红,像是春天离去前遗留的一道伤口。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双重曝光的构图画面,这样的曲线,再映上冷寂的云冷杉林。

他说的没有错,方觉夏太适合冬天了。

裴听颂睡着睡着,头侧向右边,落了空,一下子醒过来。睁开眼,车上没有了人,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什么不对。一低头,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球形暖手宝,很暖和。

他拉开车门下去,冷风灌进脖子里,瞬间清醒。脚踩着积雪一步步朝着大部队走过去,裴听颂远远地就看到了方觉夏,他站在雪林之中,不像人类,像只迷失在雪地里的鹿。

一个人的气质原来是真的可以这么干净的。

外面的温度不比室内,方觉夏拍摄中途必须停一会儿取暖,助理给他递上热茶和羽绒服,让他能最快速度恢复热度。林墨见裴听颂走过来,颇为满意地对他说,“你还是挺有天分的。”

裴听颂笑问,“您说哪方面?”他直觉知道对方所指并非拍摄时的表现力。

“审美。”林墨顿了顿,“感知力,创造力。”说完他将相机递给裴听颂,自己点了支烟递到嘴边,含糊道,“他的确很适合冬天。”

“而且是没有攻击性的冬天。”裴听颂看着原片中方觉夏的眼神,笔直坚韧,藏着几分湿润的柔软。

“我听你姐说的,还以为你是个咋咋呼呼的嘻哈狂热爱好者。没想到本尊是这样的。”

“是您对嘻哈有偏见。”裴听颂也毫不客气,“它的精神内核是自由深刻的。”

林墨点点头,毫不掩饰他的态度,“那你当爱豆不觉得可惜吗?”

他问起这句话的时候,裴听颂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可惜,而是想起了之前他和方觉夏的那次争执。

[梦想这种东西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能实现和不能实现。]

他长长舒了口气,白雾袅袅,想说可惜,也该说可惜。

眼神飘远,他看见十米开外方觉夏披着厚厚的羽绒服。工作人员在他附近准备着下一轮的拍摄和布景,而他脚踩着积雪,踩了几下,似乎就变成了舞步。本来只是踩雪的小傻,突然间开始小幅度跳舞,再裹件宽宽大大的羽绒服,跟个脚滑的小企鹅一样。

手机震动一下,裴听颂低头解锁屏幕,是他们团的群聊小组。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大连市草路不方我突然想到一个动作很适合编进去作为killing part,回去讨论。]

他还发了个土里土气的太阳表情。

原来他聊天的时候也是会有情绪的,也会很开心。裴听颂抬头朝方觉夏望去,发现他小幅度地在雪地上跺了几下脚,直到被补妆的Andy制止,才恢复之前方觉夏的小冰块模式。

林墨见他不回答,笑着蹲下来把烟戳在雪上灭了,“果然还是觉得可惜吧。”

谁知这时候裴听颂却开口,“可能也没有吧。”他踢了一脚雪,两手插兜,“我不知道。”说完他朝方觉夏走去,听见他嘴里在哼什么曲子,很好听。

方觉夏乖乖闭着眼,任Andy在他的眼窝涂上透明唇油,谁知忽然间,自己的后脖子一凉,他猛地睁眼扭头,见裴听颂在他身后笑说,“我扔了个雪球进去。”

看见方觉夏眼睛睁大,裴听颂大笑起来,“骗你的。”

拍摄顺利进行,外面实在太冷,才刚堆了个雪人脑袋,裴听颂就冻得牙齿打颤,一脚踹开搓了半天的雪球,飞快躲回到工作组的车棚坐下。他的视线被监视器上的原片吸引。两个监视器一左一右,左边的是林墨相机的直出,右边是杂志社花絮拍摄的录影。

画面中的方觉夏仰躺着,和上一组不同,改过妆之后的他眼窝湿漉漉,还有些许透明液体滑过脸颊,如同泪痕。雪白的睫毛圈住他迷茫的眼神。

胎记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唇也是,微微张开些缝隙,一块晶莹的冰块抵在上面,透明的冰中冻结着一枚樱桃。

这一张漂亮得过了头。裴听颂定定看着,听见声响才回神。

他看向右边的显示屏,录像中冰块不断地在融化,水从他的嘴角淌下来,等到林墨喊ok的声音出现时,方觉夏侧过脸张开双唇,舌尖轻轻往外一顶,将冰块吐到手中。他坐起来,头发上沾了雪,眼角的胎记和嘴唇一样红,整个人都笑开,“好冰啊。”说着他把手背抵上嘴唇,又拿开,反复几次,“嘴唇都麻了。”

裴听颂突然间想到了传糖纸的触感。

明明是过去好久的事了,可那种感觉却没有被遗忘。

“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啊。”身后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感叹道,“这张脸比女生还好看。”

“对啊。这要是女人得多漂亮啊,可惜,要不肯定很多人追。”另一个男策划脸上露出点意味深长的表情,“难怪……”

还没等他说完,肩膀就被人搭住,一侧头看见裴听颂单纯的笑脸。

“难怪什么?”他的语气和善又好奇,“我也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