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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城度假回来后, 徐翘回归工作室,继续潜心准备时装秀。

之前的设计进程卡在一条怀表项链上。

潘德在与她沟通的过程中,特别强调了本次时装秀的压轴作品, 一条采用人鱼童话元素的金色亮片轻纱鱼尾裙, 希望能够为它定制搭配怀表项链。

珠宝钟表不分家,然而比起单纯的首饰,珠宝与钟表结合的设计专业技术含量更高,不掌握相关知识, 天马行空出稿,很可能根本无法实现钟表的运转。潘德曾表示,这条怀表项链的设计超越了一般珠宝设计师的专业范围, 可以理解其中的不易, 如果徐翘无法完成,他准备联系成熟的钟表设计师。

但对徐翘这脾气来说, 这事铁定不能有“如果”。

因为制表工艺耗费时间较长,她在安排设计顺序时,将它定在前中期, 跟潘德立了个“军令状”, 说四月中旬一定拿出作品。

清明假期前,她磨了一个多礼拜,为的就是这条怀表项链。

怀表项链的重点主要放在怀表, 应当在视觉效果上尽可能简化项链, 以免过分累赘。

但作为一名珠宝设计师,徐翘的强项在项链部分,而不是钟表, 这样一来,为取长补短, 相较怀表设计里的技术成分,它的创意构思就变得尤为重要。

徐翘的初步构想是设计一块“半猎表”。

所谓“猎表”,是指带前盖的怀表,而“半猎表”,则是为方便读表,在前盖上开一个孔的怀表,除此外,不设前盖的称为“开面表”。

考虑到模特走台时的展示效果,猎表的造型过于含蓄,而开面表又过于直接,两者都缺少美感,所以半猎表成了最佳选择。

为与裙子的设计理念相称,徐翘之前一直试图在表盘背景上以人鱼形象做文章,但人鱼早已是“烂大街”的元素,一来造型上很难设计出新意,二来,如此简单粗暴的填空式设计,似乎将表盘的背景与表本身拆成了两个完全分离的个体,未免有为凑主题而生搬硬套之嫌。

徐翘想要的效果不是“迎合”主题,而是“契合”主题,所以一直卡在这环停滞不前。

采风回来,她把摄影师拍的照片洗好,在画室里一边翻照片一边回忆这次三天两夜的出游细节,翻到一张海滩照的时候顿了顿。

照片拍摄于她和程浪在几十个小时的航行之后,抵达的一处海岸。

天高海阔,远处鸥群振翅翱翔,阳光洒在金灿灿的沙滩上,每一粒沙子都灿然生辉,碧蓝的浪潮漫湿沙粒时,摄影师抓取到了她和程浪接吻的剪影。

当时倒不是刻意拗造型,甚至两人根本没记得身后跟了摄影师,只是情到浓时,程浪揽着她的腰吻了下来。

摄影师吃狗粮之余没忘记取材,穿越火线似的狂奔到高处拉了个远镜头。

时间是早晨,影子斜斜拉长,徐翘及至脚踝的裙踞恰好被海风吹起,时机抓得漂亮,构图也很精巧。

徐翘对着这张照片,看着两道人影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忽然眨眨眼,打出一个响指。

有了。

想法一旦疏通,下笔就思如泉涌了。徐翘花三天初步完成手绘稿,然后开始着手电绘图,为赶进度,除了睡觉吃饭,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工作室。

可怜程浪刚食髓知味,想拉她亲热都得看她脸色,见她满面倦容地回到家里,连妆都没力气卸,也不舍得折腾她,默默当好成功女人背后的后勤,放她睡觉休息。

不说别的,程浪算是在心里记住了这块怀表。

怀表设计完成,交给制表工坊后,时装秀的时间也从起始模糊的八月到最终确定下日期。

徐翘接到通知时,是潘德那边的伦敦时间下午,北城早已入夜。

她因为赶上工期,稍微得了些空闲,在家休息了一天,这晚刚跟程浪一起解锁了几样花式姿势,酣畅淋漓到深夜,看到传进手机的邮件,呜哩哇哩地跟他哭,说她今年过不了生日了。

时装秀在北城的首秀日期定在八月十九号,刚好是她生日。她本来还很期待程浪会给她准备什么惊喜,比如说走就走地陪她去枫叶国黄刀镇看极光,又或者安排一个艳光四射的游轮趴。

现在想来,出游是不可能了。徐翘叹着气说自己真是个小可怜。

程浪餍足之后进入贤者模式,求生欲直线下降,玩笑说幸好消息来得及时,看来买海岛的计划可以暂时搁置了,把徐翘气得七窍生烟,足足一个钟头都沉浸在“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怨愤里没搭理他。

一个钟头后,因为剧烈运动消耗热量,她咕噜噜叫起来的肚子终于替她说了话。

程浪死里逃生地拿夜宵把人哄了回来。

——

从春假到盛夏,徐翘花了整整半年心血,完美收官事业上第一个大项目。

八月十九号当天,“Deep Sea”时装秀在北城美术馆正式开秀。

自从公布张扬的选址起,这场秀一直备受业界关注。当日傍晚五点,一众受邀的明星名流,时尚圈资深从业者陆续抵达美术馆。

北城美术馆开阔大气,错落有致的现代感几何建筑,为今晚的视觉盛宴提早造了一波不小的势。正门前“长枪短炮”扎堆,记者们纷纷抢占拍摄高地,快门声绵绵不绝。

虽然记者的热情大多在当红明星上,可当一辆嚣张的齐柏林在馆门前缓缓停下,这一幕还是刺激到了众人手中的镜头。

从车后座走下的两人,男方一身深灰西装,女方一袭白色露背星辰仙女裙,登对不说,还双双把高级定制穿贵了一个档次,瞧着比明星更养眼。

很快有人发现,这对男女是兰臣集团的总裁和他年初高调公开的女友——也就是潘森本次时装秀特邀的珠宝设计师搭档。

这种级别的贵人不是寻常能见,何况这一对还是上流圈里的话题人物,记者的镜头迅速怼了过去。

徐翘挽着程浪的手臂走过闪光灯频闪的廊道。

两人不是娱乐圈人士,也没必要特意照顾镜头,一路仍在自顾自交谈。

“宝贝,是不是有点紧张?”程浪在她耳边低声问。

他说的当然不是面对记者的镜头,而是指面对今晚的观众,以及今晚过后的业界评价。

徐翘并不是这场秀的主角,但半年来的成果将在这场秀上得到时尚圈专业目光的检验,哪怕潘德这段时间一直对她赞不绝口,她也不可能不紧张。

毕竟伦敦高级珠宝展之后,她销声匿迹了半年,再不出作品,业界都快遗忘了她这位昙花一现的新人。

如果换作从前,徐翘可能会气势汹汹地逞强说不紧张,但这几个月来,两人建立起亲密关系,所有的身体语言都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她光是动动手指,就会被程浪感应到情绪。

徐翘低哼一声:“知道我紧张还不赶紧采取行动。”

美术馆大厅人来人往,程浪笑着指指前边:“让亲友团给你镇镇场?”

徐翘顺他所指望去,看见中央螺旋式坡道栏杆边靠着男男女女一群人。

朱黎正与沈荡讲着什么投机的话,江放在一旁试图插嘴,最终以失败告终。再往边上一些,郁金和埃利奥夫妇在有说有笑地交头接耳。

徐翘愣了愣。

因为这场时装秀规格高,受邀名额非常有限,潘德没主动提起,她也就没好意思搞特殊化,拖家带口。

结果这后门,还是有人替她走了。

程浪望了那边一眼,低低道:“江放和沈荡是凑数的,你觉得顺眼就看看,不顺眼就不看,还差一个正经的没到。”

徐翘没来得及问是谁,几人注意到这边,朝她和程浪迎了上来。

“小公主,生日快乐。”朱黎笑着打头阵,“给你的礼物放你家小程总车里啦,回去记得拆。”

江放和沈荡举手表示同上。

郁金和埃利奥跟她先后交换拥抱:“生日快乐,我们的礼物也放在后备箱了。”

徐翘感动得吸吸鼻子:“你们大老远抽空过来我就很开心啦,干吗破费!”

“不破费,”郁金笑着看了一眼程浪,“来回机票和食宿都是小程总承包,我们离开米兰这两天,连门店都有专人负责接管。”

徐翘跟着瞅瞅程浪:“小程总很会做事哦。”

“应该的。”程浪笑着点点头。

距离时装秀开场还有二十来分钟,各路媒体正在访问区争相采访到场明星,还有不少宾客在场馆里三五成群地参观。

程浪和徐翘这行人不接受娱记采访,也早就逛烂了美术馆,这会儿正是闲暇时间。

几人前往招待区落脚,一路上,徐翘以远道而来的郁金和埃利奥为先,跟他们聊这次时装秀的亮点。

江放一看这一行七个人两对情侣,剩下沈荡原本该跟他凑伴,偏偏和朱黎聊起了风投,导致他落了单。

他不太爽利地走到程浪另一侧:“浪总,你这安排不合适啊,七个人,怎么着都得有一个落单,你叫我今晚往哪儿插足?”

程浪轻飘飘看他一眼;“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七个人里,落单的偏偏是你。”

那不是可怜的我,还能是牛逼的你吗——江放没敢造次地大放这句厥词,朝众人道:“你们听听,他这说的像人话吗?”

朱黎扭过头来:“不是人话也理解理解,你们浪总肯定每天在我们小公主这里吃瘪,你辛苦一下,给他当炮仗点了过过嘴瘾。”

江放气笑:“你这说的也不像人话啊。你是不是还在气上次伦敦那事呢?”

他在说除夕夜,他拉着朱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徐翘和程浪在酒店布置了一个爱巢,花瓣香氛、美酒佳肴全套上阵,结果功亏一篑的事。

那天得知计划败露后,朱黎确实被他的傻缺主意气炸了,回想起来还觉得那事是自己成熟稳重的人生里最大的败笔。

“早就不气了。”朱黎上半句说着不生气,下半句无情地往他伤口上撒盐,“不过江老板今天打光棍出席,看来还没找到女朋友呢?”

徐翘听了这一耳朵,从程浪这侧探出脑袋,好奇道:“江老板单身很久了吗?”

“大半年了都。”

“上回带去伦敦高级珠宝展的那位不是你女朋友?”

“嗐,那是我临时雇的女伴。”

几人在招待区长椅落座,徐翘和程浪坐在中间,两边分别是各自的朋友。

徐翘可惜道:“那姑娘挺漂亮的呀,性格也可爱。”

“别提了,”江放叹了口气,“可爱什么可爱!我看她家里零花钱管得紧,给她赚外快的机会,她倒好,拿着我的钱回头泡男人,倾家荡产给人家准备生日礼物!”

这可真令听者流泪,闻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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