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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整个下午的反复试验,冷菱终于找到最好的方案,决定将铜和铁熔在一起拉成丝状,再用这些丝制作成能穿在身上的丝。

未央宫里是有小厨房的,这在上一世,冷菱一次都没用过。

为做金丝甲,才突然想到了这个遗忘的小厨房。

万幸的是,就算自己从来不用,这里也常备着干柴。

一应物件俱全。

三个从来没下过厨的人,齐心合力之下才将炉火点燃并烧旺。

之前找来的铜块和铁块放在这炉火里已然煅烧了三个时辰,这会儿终于开始熔成液体状态。

咕噜噜的冒着泡泡。

琳琅手巧,趁着这个时机将这些液体拉成头发丝那样细,晾在一旁的架子上等待冷却变硬。

手法熟练的令一旁的香草咂舌。

香草一脸崇拜,“公主殿下,你也太厉害了吧,奴婢小时候也只在街上的铁匠铺里见过这样的情形。”

琳琅略微抿唇,眼也没抬,只专注着拉丝,语气淡淡,“书上看的。”

香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盛赞,“看了就会啊,咱们公主殿下真是天才呢!”

一句书上看的,能糊弄香草,却是骗不了冷菱。

这熟稔的手法,若是没有人指导,断不会这样一气呵成。

“香草,我渴了,”冷菱抬眸对香草道。

“好嘞,奴婢这就去给娘娘和殿下端茶水。”香草应道。

香草出了门后,冷菱才幽幽说道,“琳琅这手艺,应该是有人教的吧?”

琳琅手中的动作顿住,看向冷菱对她满是疑惑的眸子。

也不怪她对自己怀疑,一个冷宫里的公主会这个,换谁都会奇怪。

琳琅垂下眸子,微微一笑,继续专注手中的事情。

片刻后,她声音缥缈,似在述说久远的往事——

“皇嫂猜得没错,这手艺是我母妃在世时教我的。”

“母妃的母家是蜀州,祖上世代都是铸剑师,我母妃从小就跟着外公铸剑,能制得一手好兵器。”

“母妃自从进了宫,这唯一的爱好便被困住了,铸不了剑,便想方设法铸一些小玩意,我小时候的簪子,首饰,全是母亲亲自铸的,我耳濡目染便也爱上了铸这些小玩意。”

听罢,冷菱才终于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赵璟要自请去穷山僻壤的蜀州。

原来,蜀州是他们的外祖家。

有这么会铸剑的外祖一家,也难怪他最终能起兵造反,差一点就将赵策撵下龙座。

要知道蜀州虽穷,可草肥马壮,再配上这神兵利剑,再费心培养一下士兵,何愁不是一只精兵强将,所向披靡的军队。

“娘娘,茶来咯......”

是香草的声音,冷菱笑着接过茶,喝了,继续添柴加火。

这时,许久没出现的滴滴声突然响起来,“小咘恭喜主人成功救回两人,爱心值再加十分,现在主人总共六十五分啦,主人加油哦!”

竟这么快,这么顺利吗?

算算颂芝送出信到现在,也才过两个时辰。

冷菱惊喜之余在心里问,“小咘,我上一世只欠了碧翠,那冬蝶我没欠她什么,只是顺便救出来,也要算到爱心值里吗?”

“叮叮......谁说主人不欠冬蝶什么?上一世冬蝶惨死,虽然是被冯诗娇那个女人当成替罪羊含冤而死,但主人才是引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所以......也算得上是间接凶手!”

小咘的声音清清脆脆,冷菱听罢,“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

六月正值初夏,三人单衣薄衫被炉火灼得大汗淋漓,全部湿透。

冷菱用袖子将额上的汗擦去一点,弯唇笑了起来。

琳琅和春草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因为金丝甲的事情成功了一半,而感到高兴。

殊不知冷菱想着的是——

唉,上一世欠下的罪孽终于又少了点。

她今日叫颂芝送信时,心里是没有把握的。

可没想到,哥哥出马,一帆风顺。

信中提供给哥哥关于盐运使方鸣的弟弟方淞走私贩卖私盐一事,她只提及一二。

这一二足便足够威慑曹大娘子了。

曹寅虽不参与,但曹大娘子却是全部知情的,方淞需要她在上京城的全部关系网。

方惜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辛苦结交勋贵名门,原是为了自己夫君官路坦途,最后却全给方淞做了嫁衣。

回想起私盐这事全部的证据,在上一世,赵策派暗探追踪了五年才查到,这方家就不简单。

她记得,这件事的最后牵连甚广。

粤东将近一半官员都牵连其中,私盐一事牟利极大,许多官员架不住方淞的糖衣炮弹,逐渐泥足深陷。

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不在少数,简直是斯文败类坏事做尽。

当时私盐横行,盐价的涨跌被牢牢控制在这些人手中。

极少数时候平价,大多数时候薪贵于桂。

弄得粤东的平民百姓们苦不堪言,有不远千里逃来上京告御状的,都被曹寅用极刑拦在了门外,才没让这些民意上达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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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有一回曹寅不小心弄死了人,事情闹大了,才让赵策知道事情全貌开始重视起来。

第二天赵策便秘密派出心腹去粤东暗查此事。

冷菱记得很清楚,上一世从今天开始数起的第十个年头的重阳节,也就是永德十年秋,粤东多了数千亡魂,而上京城曹寅一家也赫然在列。

好一出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悲惨写照。

虽然已经重生,事情也还没有发生,冷菱依然感到可怖又胆寒。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金钱权利都是万恶之源。

琳琅拉完最后一根丝,轻声唤她,“皇嫂,这些丝线怕是不够织成一件衫,得更多的铜铁才行。”

冷菱回过神来看了眼架上挂的丝,对香草道,“明天你去库房将所有的铜铁都搬到这里来。”

香草应了声“是”。

翌日天晴,冷菱和琳琅用完早膳就继续窝在小厨房,这回换冷菱拉丝,琳琅用丝线制衫。

香草在一旁添柴,边添边汇报一早听来的消息,“娘娘,奴婢听外头传,上次被抓到刑部的碧翠和冬蝶,已死在了牢里,圣上听了,大动肝火呢,还罚了曹大人一个月月俸,说是看管犯人不力。”

死了?

可昨天系统小咘告诉她,是救了啊?

冷菱满眼疑惑。

寡言的琳琅,罕见的问起话来,“皇嫂,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妃子被害得失去了孩子,皇兄为什么要那样兴师动众惊动刑部?还非得要证据要说法,弄得天下皆知?这起子腌臜事,宫里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了,我和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曾亲眼见到过,孝仁皇后是怎样被冯贵妃陷害失去腹中孩子,太子哥哥又是怎样被人推入池塘淹死,还有我娘柔妃又是怎样被毒死......”

冷菱越听越惊骇,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道,“别说了,隔墙有耳。”

琳琅瞪大眼睛,四处望了望,这里也不安全吗?

她以为未央宫很安全的。

她垂下头,失落起来。

冷菱想不到她竟然知晓这么多的龌龊事,惊骇之余全是对她性命的担忧。

宫里行事原则,向来是知情者死。

而弄死一个人的法子千奇百怪,能让人毫无防备之心。

她,就曾当过这侩子手!

冷菱问:“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没跟其他人说过吧。”

琳琅摇头,“没有呢,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不小心说了出来,以后不会了。”

冷菱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接着道,“嗯,琳琅真是个好孩子,在这宫里,若是没有生出与人斗的本事时,装聋作哑不失为一个聪明的活法。”

先帝景仁帝在位时,身边有五个女人:

皇后,冯德妃,淑妃,惠妃,柔妃。

孝仁皇后,柔妃的名声在当时不可谓不盛,可这盛宠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孝仁皇后应当是这批宫斗里最惨的,不仅腹中五个月大的孩子被算计死,连已被封为太子的大儿子也被人害死,其他孩子更是没有一个平安长大。

孝仁皇后地位尊崇,风光显赫,最后却落得个什么也不剩。

柔妃虽死,却还留下了一双儿女,平安长大了。

淑妃,与世无争的性子,却也是死得不明不白,连生下的孩子都接连夭折。

活下来的只有冯德妃和惠妃。

冯德妃如今是为冯太后,是赵策和骊歌的生母。

惠妃是为惠太后,是八王爷赵衍的生母。

这两人能活到最后,自不必说,手段是非常了得的。

琳琅被她接来未央宫,她们知道却没有派任何人来刁难,只能说在她们心里,琳琅就如路边的蚂蚁,毫无威胁。

但若是琳琅有一点反抗动作,只怕瞬间就要被她们的血盆大口吞噬。

冷菱是真心希望琳琅不要生出报仇的心态,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可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这世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受苦的不是她,她根本没有资格这样去劝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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