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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共枕……

殷酥酥听?见这个词,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反驳怼他?两句,可瞪着眼睛鼓着腮帮思索一圈,完全?找不到能用的话。

反驳。

反驳什么。

别忘了?, 她?和费疑舟今天上午才去领的证, 红色小本本一式两份,她?的那份这会儿正搁包里放着呢。

合法夫妻,持证上岗。

也就是说,这位大公子从今以后就是她?有名有份受法律保护的“丈夫”,有极其正当的理由?跟她?盖同一张棉被睡同一张床。

殷酥酥是副温吞吞的性子, 有时候甚至还有点迟钝,梁静早些年刚和这姑娘接触时就说过,她?这个性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好胜心弱、不为难自己不内耗,坏的是太不操心, 遇事慢半拍, 火烧眉毛了?才反应过来烫。

比如说这会儿?。

在?费疑舟说出“同床共枕”这个词之前, 她?靠车窗上打着盹儿?, 迷迷糊糊神?思乱飞, 一会儿?研究自己明天的三场哭戏怎么演, 一会儿?琢磨最新接的小红书软广代?言怎么拍, 甚至还抽空回忆了?一下费家祖宅里那只黏土娃娃的细节做工。

完全?忽略了?“履行夫妻义务”这件事。

“确实, 结了?婚当然要睡一起?。”

殷酥酥脑子里乱糟糟,胸腔内心跳飞快, 慌得跟马上要去参加高考似的。但?她?表面上还是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捋了?捋刘海格外轻淡地回答:“我身体健康无任何?过敏源, 床单被套换什么料子都行,您随意。”

费疑舟岂会看不出来她?装模作样, 心下好笑?,明面上倒也不拆穿,懒洋洋地接着问?:“那你对?床上用品的颜色有没有特别要求?”

殷酥酥听?后,被这个问?题搞得有点儿?纳闷儿?,蹙眉瞧他?:“我没有。”一顿,实在?没忍住,没什么见识地提出疑问?:“床上用品的颜色你都有讲究呀?”

大户人?家的少爷都这么挑剔吗。

闻声,费疑舟淡淡地回答:“研究表明,适宜睡眠的颜色有蓝色、灰色、紫色、棕色、黑色。但?最适合新婚当晚的床品颜色,是红色。”

殷酥酥本来认真听?着,不太赞同他?最后一句话,于是搭腔道?:“新婚当晚选红色,那是趋吉避祸图个喜庆吉利,属于我们国家的传统习俗。玄学领域的东西,跟科学研究不沾边儿?吧?”

费疑舟:“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选红色也最合适。”

殷酥酥眨了?眨眼睛,很好奇:“有什么说法?”

“红色奔放热烈,可以增强人?体血液循环,促进人?体肾上腺激素分泌。”费疑舟镜片后的目光瞧着她?,语气笃悠悠的,答得好整以暇又耐人?寻味,“新婚当晚使用,当然最合适不过。”

话音落地,第一秒时,殷酥酥没反应过来,还在?纳闷儿?“肾上腺激素”的作用是促进心肌收缩力?,增高人?体的兴奋性,大晚上的,睡个觉这么兴奋干嘛。

第二秒时,她?狐疑地思索。

第三秒时,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整张白皙的脸霎时红了?个底朝天。

身为一个优秀演员,只要殷酥酥想,她?可以很好地管控自己情绪,面对?既是“老公”又是“老板”的金主,一般情况下,她?随时保持不招惹不触怒恭敬有加的狗腿态度。

除非实在?忍不住。

新婚之夜用红色,提高兴奋性?

这是什么不做人?的虎狼之词,还要脸吗。

品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殷酥酥简直是又羞又怒又无语,瞪了?身边的费家太子爷一眼,忍无可忍地压低声,凶巴巴道?:“喂。阿生还在?呢,你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

费疑舟收下她?甩来的飕飕眼刀子,不再掩饰,直接抬手摘下眼镜,微阖着眸低笑?出声。

上午与她?去民政局领完证,回公司后,他?没事人?似的重新投入工作。

开会,讨论,散会,复盘,一切好似与往日?无异。

可怎么会无异。

那样枯燥繁杂的公务,换做往日?,他?会感到疲乏,今天这样的截然不同。

只要一想到,结束工作后能顺理成章与她?见面、往后的每一天都能与她?见面,或许还能幸运得到一句紧邻耳畔的“早安”,他?的心情,便抑制不住地震荡激跃。

于是,乏味的会议变得有趣。

会议上那些欠妥的发言变得鲜活。

就连京城全?是雾霾的灰色天空,映入他?眼中,也被涤荡成洁净的浅蓝。

预计要晚间十点才能结束的内容,经过高强压缩,硬是被他?提前在?八点整结束。一出会议室的门,他?的心绪就不在?工作上了?。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整整一天,他?的心绪就没回到工作上过。

风尘仆仆赶到片场,小心翼翼避开人?群,只想早一点看到她?。

直到半分钟前,费疑舟才发现自己竟忙中生错闹出笑?话,直接把会场的激光笔放西服袋里揣出了?公司……

殷酥酥那头,让费疑舟笑?得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这位貌似心情颇佳的大佬又在?乐个什么劲。

看不懂猜不透,索性也就抿抿唇,收回视线不再瞧他?。

随便了?。

爱笑?笑?吧,管他?笑?什么,她?才懒得自伤脑筋。

*

南部新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位于京城的南二环以外,离市中心并不算远。但?殷酥酥拍戏的片场正好在?城北,开过去需要穿城,工作日?的这个点儿?,正逢晚高峰,路上的车多如过江之鲫,别提有多堵。

这种牛马路况下,饶是迈巴赫性能再强发动机再牛掰,它也只能一顿一卡地龟速前行。

殷酥酥坐在?车里晃啊晃,本来就疲倦,在?手机上玩儿?了?会儿?小程序网游,更困了?,干脆锁了?屏光明正大打瞌睡。

手掌往车窗上一垫,脑袋往手掌一靠,闭眼开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钟头过后。

感受到车速逐渐放缓,殷酥酥猜测目的地已经到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终于慢悠悠掀开眼皮。

迈巴赫已驶入一座纯中式园林豪宅。透过车窗朝外看,整座府邸碧瓦飞甍,复古造型的新式羊角宫灯悬在?廊檐之下,灯火煌煌,溢着市井人?间沾不到的尊贵气。

大概是有费氏祖宅给的震撼珠玉在?前,因此,在?看见费疑舟位于南部新区的这座私宅时,殷酥酥称奇归称奇,倒也没展露出过多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应了?那句老话。

再罕见的玩意儿?,见多几次也就能放平心态习以为常。

宅子是这样,人?肯定也能这样。她?心里如是想着。

不过是从今往后,睡觉时身边多躺一个人?,能是多大不了?件事。睡着睡着估摸也就慢慢习惯了?吧。

正这么胡七八糟地琢磨着,忽而一阵凉风在?暖气里撕开一道?口,钻进殷酥酥脖子里,冻得她?一个哆嗦。扭头往左看,原来是私宅的管家打开了?对?侧车门,恭恭敬敬请她?身边人?下了?车。

殷酥酥见状,自然不敢耽搁,忙颠颠也跟在?费疑舟身后落车。

两人?并肩往庭院深处走去。

路上,殷酥酥时不时左顾右盼地打量四周,抱着的是一种看稀奇的心态。

原谅她?咖位低是个小糊星,这种级别的纯中式豪宅,别说日?常生活,就是在?电视电影里她?也没见过。

一旁,费疑舟余光瞥见她?东张西望,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说:“今天太晚了?,等之后你哪天得空在?家,我再领你四处走走,熟悉一下这里。”

家……

家?

这个词冷不防钻进殷酥酥的耳朵,直令她?目光轻微一闪,心尖也不自觉地泛起?丝涩意。

察觉到身边姑娘细微的神?情变化,费疑舟盯着她?精致小巧的侧颜,问?:“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殷酥酥微僵,赶紧摇了?摇头,给出否定答复:“不是的。”

费疑舟眉峰微抬,“那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

殷酥酥顿了?下,俄而极轻地勾起?嘴角:“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莫名的感伤。我的父母家人?都在?兰夏,有他?们的地方,大概才能称之为我的家吧。”

费疑舟闻言,静默数秒,随后很平静地说道?:“我是你的丈夫,当然也是你的家人?。”

殷酥酥怔然了?两秒,旋即失笑?,几分真挚的动容几分戏谑的玩笑?:“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协议婚姻。您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大可不必再纡尊降贵,为难自己也入戏。”

话音落地,四下里倏地微静。

不多时又响起?一道?嗓音,轻描淡写听?不出情绪。

“你这么肯定我为难?”费疑舟问?。

殷酥酥愣了?下,一时大脑卡壳,不知怎么回答。

费疑舟又说:“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为你入戏,我乐在?其中呢。”

殷酥酥敏锐注意到他?的措辞。

不是“陪你做戏”,而是“为你入戏”。

丝丝缕缕的热潮在?殷酥酥的心间弥漫开,爬上双颊耳根,浸透出来,将她?瓷白的肤色染成殷红的一片。她?感觉到自己脸蛋起?火,灼烧般滚烫,一面窘促地低下头遮掩,一面在?心中庆幸,这会儿?正好行至前院路灯昏暗处,他?应该看不清她?的面色。

心跳抢跳了?半拍,殷酥酥暗自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弯弯唇摊摊手,含笑?回若无其事地答他?:“那我应该谢谢您啊。多难得,有陌生人?愿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当我暂时的家人?。”

这话似乎令太子爷不甚赞许。

“陌生人??”他?静了?静,忽又扯唇,容色缱出几分自嘲疏离的况味:“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算朋友。”

那边厢,殷酥酥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呛了?下,非常能屈能伸地改变说法:“当然朋友也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可以。”

费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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