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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芸婕:“买回来了吧?”

“嗯。”许芳菲点了下头,将卫生巾放回收纳袋,然后拿着热牛奶陷入迟疑。

他叮嘱她,牛奶趁热喝。

许芳菲抿抿唇,纠结再三还是拧开瓶盖把牛奶喝了精光,换鞋上床。

梁雪出声问:“晚上超市人多不多?”

“刚才还好。排队结账也没排多久。”

“两包苏菲多少钱?”

“一共三十多。”许芳菲回答,“我刷的校园卡。”

“三十多呀……”曲毕卓玛躺回床上,仔细回忆着,道,“那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张芸婕闻声,噗嗤笑出来,打趣儿道:“卓玛同学,这种明码标价的品牌,价格肯定都是全国统一的呀。怎么,你还指望咱学校什么都比外面便宜?”

“我不是这意思。”曲毕卓玛解释,“学校不是每个月往咱们校园卡补贴1000吗,我算一算吃饭加日用品花销,看还需不需要问家里拿钱而已。”

因着许芳菲买回的两包卫生巾,女孩们又闲聊起来。

整个过程里,许芳菲一句话没有参与。她只是平躺在上铺的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反反复复、不可控制地回忆起,郑西野和宋瑜站在一起的画面。

那一幕场景仿佛深海,没过了她的口鼻,带来黑漆漆的窒息。

又仿佛一根小刺扎进她心口,稍纵即逝,但那细微的疼痛却在身体里无尽蔓延,让她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感到压抑。

许芳菲鬼使神差地想,如果把郑西野身边的人换成她,会是什么样子。

又想,如果她也拥有宋瑜那样优越的家境就好了,如果她也像宋瑜那样自信闪耀就好了。

如果她是宋瑜就好了……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钻进脑海,与此同时,熄灯哨响,整座校园瞬间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宿舍的窗户没关紧,一阵凉风吹来,许芳菲一哆嗦,瞬间从那些怪异情绪中抽离。

许芳菲惊恐地拉高棉被,将脑袋蒙住。

今晚,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嫉妒”。她嫉妒画家宋瑜,嫉妒宋瑜的成就,嫉妒宋瑜的社会地位,甚至嫉妒宋瑜年长几岁的年龄。

许芳菲感到极其难以理解。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温和坦荡而又平易近人的宋瑜产生敌对心理……

如此小人心态的自己,她觉得陌生,也感到反感。

难道是生理期激素水平紊乱导致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许芳菲几乎被自己千奇百怪的千头万绪折磨到抓狂。

片刻,她下意识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打算给远在新加坡的杨露发个消息,向好友倾诉自己的苦恼。

然而,手机屏亮起的瞬间,一道嗓音也同时响起。是张芸婕。

一个寝室一个班,张芸婕是307室抓阄选出来的班长。她压低嗓子,提醒道:“许芳菲,熄灯之后不能用手机。马上吴队要来查寝,被她看见,你这手机恐怕只有期末才拿得回来了。”

许芳菲回过神,慢半拍地想起这条规定,连忙“哒”的一声熄灭手机屏。

几分钟后,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吴敏果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在307室内走动一圈,确定没人偷玩儿手机后才又安静离去,顺手带上房门。

霎时间,一屋子人都悄悄松一口气。

张芸婕也住上铺,和许芳菲的床铺枕头抵枕头。她察觉到这小丫头今晚心情不佳,轻问:“睡不着吗?是不是痛经不舒服?”

“没事。”许芳菲迟疑了下,不知怎么和室友开口讲述自己的苦恼,只好道,“换了个环境,我有点不习惯而已。”

“闭上眼数羊。”张芸婕安抚,“明天还得早起,你又生理期,养精蓄锐才能打赢军训这场硬仗呀。”

许芳菲心里一暖,笑说:“晚安。”

*

次日早上五点五十,天幕犹漆黑一片,起床哨便响了。

云军工的新学员们火速从床上蹦起来,刷牙洗脸穿军服,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操场集合。

六点整,所有人便已全部就位,数个整整齐齐的方块队依次排开,满目军绿色,场面极是壮观。

“指挥学方队,全体都有!立正!稍息!”

“语言学方队,向右看齐!”

“小碎步动起来!都给我打起精神!”

……

随着一声接一声铿锵有力的训练口号响起,各个队伍有序进入状态。

信息学方队这边。

顾少锋早上有事请了事假,剩郑西野一个人带队。这会儿,郑西野面容冷肃,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环视一周,喊口号开始调整队形。

须臾,他冷冷地说:“今天开始正式军训。我这人比较直,对各位的要求也很简单,两个字——服从。四个字——绝对服从。有没有问题?”

全队齐齐大喊:“没有!”

“好。”郑西野缓慢地走了几步,静了静,又说:“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现在提前打报告,我会酌情考虑。”

话音落地,整个队列里鸦雀无声。

郑西野扬眉,视线看向最末端的纤细身影,拔高音量,又道:“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提前打报告!”

小姑娘脸上表情平和,眸光却很坚毅,小身板儿挺得笔直,一句话没说。

郑西野:“。”

这一次,他直接迈开长腿,直杠杠走到了她跟前。站定了,黑眸低垂,直勾勾盯着她已覆上薄汗的脸蛋,重复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提前打报告。在生理期有特殊需求的,也给我立刻打报告。”

姑娘依旧躲避着他的眼神,脸色柔静,不动如山。

“……”郑西野瞧着许芳菲,眯起眼睛。

这要命的小祖宗不晓得抽哪门风,从昨天夜里开始,莫名其妙说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宿舍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哪点惹了她不开心。

胸口那团火从一直熊熊烧到现在,郑西野觉得自个儿快他妈让这崽崽气死了。

僵持了约莫十秒钟,郑西野用力攥紧了拳,转身大步走远。

他寒声说:“先去食堂吃饭。”

众人一震,都被教导员周身的慑人威压和寒气给吓住了。

站最后一排的男学员李禹狐疑地皱起眉,转头看旁边,嗓音压得只剩气音:“郑队怎么了?咋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问我,我问谁。”答话的男生叫白浩飞。他也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怕怕的:“以前初高中军训,但凡遇上教官心情差,那是最遭罪的。希望郑队能对咱温柔一点,别迁怒……”

谁知,话音未落,他们的教导员便弯了弯唇,侧头瞧了过来,语气居然还挺和蔼:“哟,二位聊着呢?”

李禹:“。”

白浩飞:“。”

下一瞬,教导员笑容骤敛,一双森然黑眸中杀气毕露,凛声道:“每人蛙跳三十圈。”

两人泫然欲泣,心中的泪流成了西湖的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知是自己违反纪律在先,默默受罚去了。

*

就这样,整个例假期,许芳菲咬牙撑了过来,一次身体不适的报告都没有打过。

同时,尽力避免了与郑西野的所有私下接触。

而许芳菲逃避郑西野的原因,并非排斥反感,而是单纯的……在知道他和宋瑜极大可能是恋人关系后,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如此奇怪微妙,有时不知缘由、不明心境,变味只在一息之间。

她需要时间接受,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时间掩藏自己的心事,整理自己的难过。

军训生活就这样过去了十日。

在第十一天的时候,现状被打破。

头天夜里梁雪最后一个洗漱完,这个有点粗心的姑娘忘了关窗户,恰好那晚吹北风,飕飕刮了一宿。

许芳菲睡在靠窗位置,被子没盖严实又吹了冷风,次日醒来,整颗脑袋便昏沉沉的,重如千斤。

尽管如此,她仍强打精神参加了早上的集合列队,甚至跟随大部队一起,晕乎乎地齐步走到食堂大门口。

谁也没料到,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顾少锋那声“全体唱军歌”的命令刚发出,连《团结就是力量》的调子都还没来得及给大家伙起,队伍里便蓦然发生了一阵骚动。

顾少锋疑惑地皱眉,正要上前查看情况,余光却瞥见,他家偶像已经眉头紧缩阴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大跨步杀向了队伍最末端。

“怎么了?”顾少锋问。

“报告顾队。”有学员接话,扬手一指:“许芳菲突然晕倒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郑西野已经弯腰俯身,捞起姑娘纤细的胳膊往自己颈后一环,左臂勾住她纤细的腰,右臂从她腿弯处穿过,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给一把抱起。

顾少锋见状一愣,上前压低声说:“野哥,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