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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门口,两个打手似的彪形大汉分别站在大门两侧。二者皆是欧籍面孔,脸色冷峻,眼含凶光,穿统一黑色西服,一身敦实强健的腱子肉鼓在衣料之下,将原本合身的西装撑得像要炸开。

不多时,车队行近,两名壮汉抬手叫停。

为首那辆车的车窗徐徐降落,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女人侧脸。

她红唇黑发,气质高贵,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浑身自带的威压气场已弥漫进这萧条夜色。

两个壮汉并未认出来人。

其中一个打量着女人美艳的脸庞,眼神忽而变得淫邪几分,用英语盘问:“这位漂亮的小姐,请问你找谁?”

女人连正眼都吝啬给他,只冷冷用英语回:“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滚开。”

“你……”壮汉甲恼怒,正要发作,却被身旁的同伴拦住。同伴看出女人身份不一般,朝壮汉甲无声地摇摇头。

两人这才不再多问,转过身,将沉重的大铁门从中一分为二,缓缓往两侧推开。

车窗升起来。

几辆黑色轿车便长驱直入,毫无阻拦地进入别墅园区。

下了车,唐玉随手将拎着的铂金包丢给一旁的菲佣,面无表情道:“门口两个看门的雇佣兵是新来的?”

菲佣低眉敛目,甚至都不敢抬起眼睛看唐玉,恭恭敬敬回答:“是的,唐小姐。”

“难怪这么没眼色,连我都敢拦。”唐玉语调讥诮。

菲佣没敢接话。

唐玉瞥菲佣一眼,脸色更寒三分,质问:“说。怎么回事?”

菲佣像是胆怯,迟疑了几秒才回答:“昂少爷回来之后,就把蒋家里里外外的人全给清了一遍。说是……”

唐玉:“他说什么?”

菲佣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续道:“说是您留下的那些雇佣兵,一个个人长得丑身上还臭,他闻了老想吐。所以就全部换了。”

“哈!”

唐玉怒极反笑,阴恻恻地说:“蒋少爷不错啊。出来没几天就给我这么大个下马威,这忘恩负义卸磨杀驴的手段,还真跟他老爸一模一样,不愧是两父子。”

从花园小径穿行而过,唐玉迈入洋房大门。

菲佣眼明手快,立刻弯下腰将家居拖鞋摆在唐玉跟前。

唐玉余光往底下扫了眼,冷嗤了声,凉凉道:“这宅子我既然送给了昂少,昂少就是这儿的主人。我一个客人留什么家居鞋,全都扔了吧。”

菲佣一滞,谨慎应道:“是。”

唐玉眼帘抬高,视线在偌大的一层客厅扫视一圈,问:“温姨和蒋之昂呢。”

“蒋太太在佛堂念经,刚进去没一会儿,吩咐了不让打扰。”菲佣说,“昂少应该在地下室。”

唐玉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是。”菲佣恭谨一垂首,转身退下。

唐玉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定定神,理了理头发,径直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蒋建成是黑弥撒手下最得力的帮手之一,多年来,一直帮那位顶头大BOSS打理各类生意,除了核心生意卖密链外,还包含走私玉石、贩卖军火等。蒋建成倒台入狱后,这些生意便被黑弥撒手下的另几个头马瓜分殆尽,其中,又数多寿佛捞到手的好处最多。

眼瞧着如今,蒋家少爷出了狱,连同黑弥撒在内的上一辈便犯起了难。

这个小少爷,虽然好色混账不成器,但也算是一众父辈看着长大的。加上他又是蒋家唯一一棵独苗苗,当然也不好放着不管。

所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BOSS思考几天,最后决定,让多寿佛把之前吞蒋家的生意还回一些给蒋家的小少爷。

这事儿敲定后,便由唐玉出面去找多寿佛。

可多寿佛是万年狐狸成的精,老奸巨猾,贪心不足,吃进肚子里的好东西,哪儿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见了唐玉,这老狐狸满脸都是笑,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顶级的西湖龙井给唐玉上了整三大壶,就是绕弯子打太极,没个准话。

唐玉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多寿佛松口,勉强同意让出缅北的玉石走私生意给蒋之昂。

唐玉越想越窝火。

她为蒋家少爷鞍前马后,想到蒋家大部分财产都被查封,更是将自己最喜欢的这栋西郊别墅也送给了蒋之昂。

到头来,人家直接把她的人撤了个干净,像是生怕她留了耳目要监视他。

唐玉心里憋屈又气愤,思索的同时,人已经沿着台阶下到地下负一层,来到地下空间。

绕过停着数辆豪车的车库,眼前便出现一堵白色墙面,上头胡七八糟画着各种涂鸦,血淋淋的骷髅头,断了胳膊露出阴森笑容的大兵,还有沾了血的各种花朵。

血腥暴力,极其的病态。

唐玉不悦地皱起眉。

唐玉喜欢风雅,这个地下室以前是她储藏各类艺术品的地库,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名家画作。很显然,蒋之昂接手别墅后,不仅撤换了大部分人员,还对这里进行了改造。

这面血腥的涂鸦墙,不用猜也知道是蒋之昂的杰作。

她直接推开了房门。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至极,隐隐还能听见女人的哀求与呻吟声。

绕过地上散了一地的洋酒瓶和奶油发泡枪,唐玉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古怪气味,糜烂、暧昧,腐朽。

又前行几步,她眸光一跳,被眼前场景生生惊住。

数名马仔勾着脑袋,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不远处,蒋之昂黑衬衣微敞,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和小腹,刚系好皮带。他面前的台球桌上趴着一个衣衫散乱两颊潮红的女人,头发乱糟糟遮住脸,正小口喘气。

而在这张台球桌的正前方,蒋之昂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挂着一个投影仪幕布,投映着一张照片。画面中的女孩肤色白皙,明眸皓齿,正朝镜头露出一个柔美娴静的浅笑。

这照片的摆放位置,是什么意思,好像不言自明。

唐玉猜测,蒋之昂刚才就是看着这张照片,边想象意淫,边和球桌上的女人翻云覆雨。

这个结论不知缘由,令唐玉更加恼怒。她十指无意识收握成拳。

“哟,玉姐来了啊。”

奶油发泡枪是打笑气的工具,蒋之昂大约是才打了不少,兴奋头还没过,吸着鼻子随口招呼边儿上小弟,“给玉姐倒茶。”

唐玉墨镜后的眼神微冷,淡淡道:“不用了。”

“怎么了?”蒋之昂轻轻一抬眉,迈着步子走到唐玉跟前,弯腰凑近她:“美人儿姐姐,心情不好?”

蒋之昂才放完一炮,浑身还沾着那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儿,熏得唐玉皱起眉,撤步往后退开。

她抬手厌烦地扇了两下风。

蒋之昂递了个眼色给边儿上。底下人会意,立刻把台球桌上的女人提溜着带下去。

他弯起唇,吊儿郎当地歪了歪脑袋,盯着唐玉:“玉姐,你来找我,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唐玉语气不善:“缅北的玉石生意你才从寿老那儿接手,听说就闹出了事情?”

“我还当什么事儿。”

蒋之昂嗤笑,长腿一抬靠坐在台球桌上,弯了腰,拿杆打球:“我爸早就说过,多寿佛年轻的时候是条地头蛇,老了老了,还是条地头蛇,明的不行就会玩儿阴的,一辈子都化不成龙。他想给我使绊子,又不敢违抗大老板,就只能教唆着几个喽啰跟我唱反调,有意思得很呢。”

话说完的同时,哐当一声,一球落进洞里。

蒋之昂半眯了眼睛,又去瞄第二个球。

唐玉静了静,说:“总之你自己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蒋之昂:“谢谢玉姐提醒,知道了。”

唐玉说完便准备离去。可扭了头走出几步,像是实在不甘心,又回过头里看向蒋之昂,沉声:“外头那幅涂鸦丑死了,限你一天之内给我重新把墙漆了。”

蒋之昂打台球的动作略微一滞,慢条斯理直起身,轻笑着回道:“你也觉得那画儿丑?”

唐玉面露疑色。

“那幅涂鸦,是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年,郑西野送我的礼物。”

说到这里,蒋之昂猛一下抬眼看唐玉,目光阴鸷里带几分森森笑意,“他亲手画的画。当年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呢。当时我想,这姓郑的真对我胃口,够狠辣,够扭曲,也够变态,我他妈简直爱死他了。”

唐玉无言。

“谁能想到,这心狠手辣歹毒到极点的坏种,居然是狼牙的人。”蒋之昂狠狠咬牙,“我把这幅画亲手临摹下来,每画一笔,我都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每画一笔,我都在提醒自己,郑西野欠蒋家一笔血债。”

听完这些话,唐玉想起这些年蒋家经历的种种,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有再强求蒋之昂洗去涂鸦,沉默片刻后,转身大步离去。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逐渐远离,直至消失。

唐玉前脚刚离开地下室,一个穿铆钉夹克的年轻男人便被扔破抹布似的扔在了蒋之昂脚边。

他满脸是血面容扭曲,正蜷在地上,不断抽搐。

蒋少爷打着他的球,瞥都没瞥那抽搐的“破抹布”一眼。

有人过来说话,低低道:“昂少,这就是‘菜蛇’的儿子。他本来想跑路,让我们给半道拦下了。”

蒋之昂闻声,这才舍得给个眼神。他端详那“破抹布”两眼,又随手抄起个红色7号球,凌空一抛,砸在对方的身上。

“喂。”蒋之昂眼神里漫出兴味,“你老爸很拽哦,在缅北走玉石的贩子这么多,就你家不服我。说说,多寿佛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有胆跟我对着干?”

年轻男人哭得涕泗横流,强撑着爬起来,给蒋之昂磕头:“老大,老大,我家的生意都是我爸和我舅在打理,我就是个跑腿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多寿佛寿星公,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饶了我也饶了我爸!我替我爸给你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

蒋之昂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挥手:“继续揍。说一大堆废话,没一句在点子上。”

“是。”

几个打手围着年轻男人一顿拳打脚踢。

蒋之昂则继续打他的台球。

片刻,所有球都已经入洞。蒋之昂打了个哈欠,随手将球杆丢到一边儿,点了根烟,眼风在边上一排马仔里扫一圈,随便挑中一个,勾勾手。

被选中的是个戴鼻钉的黄毛。他点头哈腰凑上来,“昂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