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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衣女说话的语速很慢,婆婆勉强能听懂。她认真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俩也是来避雨的?那今天我这屋里可热闹了。”说着笑起来,侧身让出一条路,“外面雨大,进来吧。”

雨衣女面露微笑,“谢谢。”

一男一女随后便进了门。原就不大的堂屋瞬间站满人,被挤得满当当。

阮念初抬眸,不露痕迹地打量后面进屋的两人。那女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长了张鹅蛋脸,五官不错,就是肤色略偏黄;男的看着比女的年轻两三岁,英俊秀气,也比女人更白,白得多。

她打量着两个人,笑着道:“你们的车也在路上出故障了么?”

雨衣女笑答是,那神态,和气又客套:“我们刚从七龙山出来,本打算直接去白溪镇的,谁知道半路上遇到暴雨,车坏了。荒山野岭没处去,只好先找个地方避雨。”

阮念初察觉到,这人汉语发音很刻意,个别字眼咬得很死。她目光扫过这对穿雨衣的男女,颇随意地问出一句话:“你们是从哪儿来旅游的呀?”

雨衣女回答:“南城。”

阮念初笑了下,“听你的口音,还以为你不是大陆人。”

“我常年都在泰国那边工作。”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国语就不太标准。让你见笑了。”

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雨衣男倒是没怎么说话,头微垂,脸色发白,时不时还咳嗽两声。陈国志则自顾自地夹菜吃,唏哩呼噜,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厉腾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嚼着,又拿起瓷盅子喝水,表情冷淡,一眼没看那对男女。

突的,雨衣男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雨衣女赶紧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阮念初问:“你男朋友身体好像不太好?”

雨衣女笑着说:“不该这几天出来旅游的,又是雨又是大风。他感冒了。”

这时,婆婆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刚炒好的一荤一素,边笑边招呼:“来来来,都没吃饭吧?一起吃。自从我几个儿子出克打工,这屋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坐。”

几人神色如常地上桌坐定。

老婆婆热情地给他们递碗筷,“来来来,鸡啊肉的你们城里人不稀奇,但这些都是土货,没加饲料的,还是可以将就吃。”

说完又从里屋拿出个白色汽油桶,说:“这是我大儿子泡的桑葚酒,好几年了,来,我给你们倒上。”

陈国志看她忙活,冷不丁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故意说得缓慢:“欸,阿婆,你这么好心,就不怕我们这儿有坏人啊?”

话音落地,屋里的气氛陡然生变。

“……”阿婆倒酒的动作顿住,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茫然里交织惊惧。

陈国志又噗嗤一声,摆手,“说个笑而已,老人家别紧张。”

阿婆僵笑了下。把酒给几人倒上,坐下来吃饭。

始终精神不佳的雨衣男看见酒,突的眼睛一亮。他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竖大拇指:“哎呀,真不错。”说着一伸手,把杯子给举起来,乐呵呵道,“这荒郊野外,能在一起躲个雨也是缘分。咳咳……干了这杯酒,大家就交个朋友怎么样!”

“好啊!”陈国志一拍手,“我姓陈,名浩南,兄弟怎么称呼?”

雨衣男朗声笑道:“段誉!”

厉腾没表情,抄起白酒一口干,眉头都不带皱,“厉腾。”

阮念初低头吃饭,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屋子里静了静,然后雨衣男就哈哈大笑起来,指厉腾,“行啊这位兄弟,海量啊!够意思,我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说完和陈国志碰碰杯,一起闷了。

雨衣女也笑着,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谈笑风生,气氛融洽,一顿晚饭很快便吃完。

婆婆给几路人分别铺好了床,然后返回堂屋,坐在椅子上缝衣裳。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请阮念初帮她穿针线。

阮念初把几根针都给她穿好,才递回去,坐在旁边看她缝。

婆婆看她一眼,用方言说:“锅里烧的有热水。你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赶场的时候我把你们送克街上赶车。”

这话,阮念初不太听得懂。看着婆婆满是褶子的脸,她心底一柔,不禁笑起来,“你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婆婆。她现在的年纪应比你大些。你们都对人很好,很善良。”

婆婆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笑道:“姑娘,你要说慢点我才听得懂。”

阮念初对她笑笑,没答话,起身回房间了。

卧室陈设简陋,也没有开灯,堂屋的亮光从门缝里泻入一道。她抬眸,看见厉腾坐在床边,手里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眉眼隐在暗处。

屋里有一股很浓的白酒味儿。

阮念初反手把门关好。室内瞬间重归漆黑。

她快步走到她身前,皱紧眉,声音压得很低,不安道:“你没有真喝醉吧?”

厉腾看她一眼,语气冷静,“你说呢。”

阮念初又问:“……那一男一女,是不是之前追杀我们的那两个人?”

厉腾把烟丢地上,拿脚碾死了火星,“是。”

她心沉到谷底,“……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厉腾:“见机行事。”

“……”阮念初抿了抿唇,声音还是很低:“陈国志到底帮哪边?”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人咚咚敲响,隔着门板,陈国志的声音骂骂咧咧传进来,醉醺醺的,含混不清道:“厉哥,你这酒量也太他妈菜了,比那个段誉还菜……嗝!开门开门,我还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厉腾扭头看了阮念初一眼。她会意,上前把门打开。

陈国志身上酒气熏天,拎着一桶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门刚关,一把伞刀就抵在他脖子上。

陈国志一瞧见那刀就发憷,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低声:“我好心好意来帮忙,厉哥,您就这样对朋友?”

厉腾没有笑意地勾嘴角,“我是兵,你是贼,当不了朋友。”

“切。”陈国志嗤,“要不是看你救过我命,鬼才管你们死活。”

阮念初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救你命?什么时候?”

陈国志盯着厉腾,说:“你知那两个人一直在盯着你们,但我不知,客栈闹那一出,他们肯定就要注意到我。达恩和郑爷之间那么大一梁子,他们是达恩的人,我是郑爷的人,我要落他们手上,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你我关一晚上,第二天又把我丢派出所门口,是在救我的命。”他顿了下,道:“人在江湖讲个义字。你救我一命,所以我来还你一命。外头那两个都是职业杀手,你一个人还好说,带着这么个手无抓鸡之力的妞,胜算大么?”

阮念初纠正:“手无缚鸡之力。”

陈国志瞥她一眼,换回粤语:“早跟你们说我国语差,不吐槽不行?”

厉腾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那条路上废了两辆车,其中一辆是你的。”陈国志道,“又看见那两个人行踪鬼祟。估摸着你们出事了。再者说,你们要是死了,我找不到达恩也没办法跟郑爷交差。”

阮念初忍不住打断:“先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厉腾和陈国志看了对方一眼。

陈国志眼珠子转转,拍胸脯:“那娘们儿一看就比那男的剽悍,女的我来,男的给你。”

厉腾:“那男的之前中了我一枪。”

陈国志被呛住,“你他妈不早说?”

厉腾面无表情:“你他妈也没问。”

陈国志咬咬牙根儿,“那就男的给你,女的给我。”稍顿了下,又问:“你手上有家伙么?”

厉腾说:“没子儿了。”

陈国志低骂了句脏话,瞠目:“那你让老子拿什么跟他们干?”

厉腾靠在门侧,没搭腔,只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给他丢过去。陈国志伸手接过,瞅瞅短刀,再瞅瞅厉腾手上拿的伞刀,说:“我要你那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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