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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那会儿,她和他顶了天也就能算个“认识”,素无交集,又不在一个学校,打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连朋友都算不上。

如今因为亚丁湾那桩意外,他对她有了救命之恩,两人机缘巧合下加了微信,目前也只是刚成为朋友的初始阶段。

何谈了解?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没那么多精力去想这些。因为沈寂在说完那番耐人寻味的话后,便收回了目光,放下菜刀洗了个手,转身绕过她往门外走了。

温舒唯放下汤碗小跑着跟出去,“你去哪儿呀?”

“厕所。”沈寂说,侧目看她,下巴往左侧扬了扬,“要一起?”

“……不了,您请。”

温舒唯顶着一头黑线默默目送大佬离开了厨房。在原地站几秒,回转身,见打散的鸡蛋装在碗里还没拌匀,也想帮忙,便拿起筷子开始搅拌。

哐哐哐哐,刚拌匀,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沈寂回来了。他脸色寡淡,单手拎个拖把,弯下腰,开始清理之前被那姑娘不小心洒在厨房地上的汤汁。

温舒唯回头瞧见,一愣,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我来吧,这是我之前弄的……”说着就伸手去抢沈寂手里的拖把。

“躲开。”沈寂说。

温舒唯很坚持,“都说了我来。”自己弄洒的汤,当然得自己收拾。

她跟他抢夺起来。

老楼的厨房本就狭窄逼仄,她一番动作出了汗,身上清新的甜香被衣服里的热气蒸得更加浓郁,这么一贴近,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儿霎时钻进沈寂鼻子里,像夏天的水果混合着牛奶,甜甜的,有点儿腻,肆无忌惮撩拨他的感官神经。

与此同时,乌黑的发丝,轻轻从沈寂手腕上扫过去,触感微凉柔软。

某一瞬,沈寂眸色骤深,身体里有什么突的紧绷……

“别闹。”沈寂盯着她,低声说。声音沉沉的,沙而哑,像年代久远的大提琴,带着一丝危险。

这丫头一门心思跟他争夺拖布,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趁他有所松懈,大眼一亮,两手伸过去就握住了拖把。

电光火石的零点几秒之间,她后颈一紧,被一股大力强硬又温柔地捏住。

姑娘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果然老老实实地僵住了,一双大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看向他。

下一瞬,沈寂跟拎小奶猫似的把温舒唯给拎到了一边儿。

厨房很窄,温舒唯刚好站到墙边,挪动两步却踩到了之前的汤汁,一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某个方向栽倒下去。

沈寂一眼看见,怕她摔,赶紧伸手护住她。

温舒唯吓了一跳,两只手胡乱在半空捞几把,抓住了沈寂胸口和肩膀处的衣料。

一护一拽。

等她惊魂未定地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拽着沈寂,给这位大佬来了个华丽丽的“壁咚”——他衣服被他拽着,高大身躯被她硬生生摁在了墙上,两人直接贴在了一起。

“……”

温舒唯此时已经傻了,木呆呆地瞪着对方,连松手都忘了。

沈寂也不动,垂着眸,浅棕色的眼睛里瞳色很暗,直勾勾地盯着震惊的她。须臾,他扬起眉梢,似笑而非地扯了下唇,“挺野啊。”

“……”

滴答滴答,空气安静两秒钟。

第三秒的时候,温舒唯三魂六魄归位,登时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脚下步子蹬蹬蹬倒退几步,迅速将两人的间距拉开到一个礼貌且安全的距离。

“对,”她有点儿结巴,两颊烫得跟火在烧似的,窘迫不已,“对不住。”

对面的大爷慢吞吞地站直身子,慢吞吞地抬手整理衣服。没说什么。

温舒唯继续:“我刚才踩滑了。”

沈寂没吭声。

“那……地还是你拖吧。”温舒唯扶额,“我来炒菜。”说完也不等沈寂回什么话,忙颠颠地转身找锅铲去了。

这边厢,沈寂脸上没什么表情,打扫完厨房的地面,拿着拖把回到卫生间。清洗完拖布,他走到洗脸台前,打开水龙头,埋头捧了把水洗脸。

抬起头来。

他没开灯,卫生间里黑漆漆的,镜子模模糊糊映出一个男人。男人脸是湿的,短发是湿的,眼底暗涛汹涌翻滚如浪,分不清是情还是欲。

沈寂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从军十一年,入伍后,他的自控力和忍性经过系统化的专业训练,更是已堪称极致,很难再因为任何事物而起波澜。

面对那个叫温舒唯的姑娘,沈寂一直在忍。

忍着不想,不碰,不乱分寸。

但“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把刀何时会落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

温舒唯炒了一盘玉米粒和一份番茄炒蛋,完后关了火,把两盘菜端进客厅。

老校长正在卧室里接电话,像是她儿子打来的,老人时不时就会笑出几声。温舒唯没在客厅里看见沈寂,她放下菜盘擦了擦手,回过头,目光找一圈儿,这才看见露天阳台上站着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

沈寂站姿随意,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

大概是怕烟飘到屋子里影响到她和老人,他刻意关了阳台门。

温舒唯走过去,推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刚才又是陪老人聊天,又是做饭,忙活好一阵,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天完全暗下来,暮色低垂,小区里的许多人家都亮起了灯火。

她两只手靠在栏杆上,忽然叹了口气,带着隐隐的不满,吐槽:“也不知道什么工作那么忙,连回家陪老人的时间都没有。”

没有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常伴膝下。温舒唯感到难过,她想,每当夜深人家,邹老师都会羡慕那些儿女在身边的人家吧。

边儿上,沈寂被烟熏得眯了眯眼睛,食指抖烟灰,语气挺淡,“你老师的儿子跟我一样,当兵的。”

“……”温舒唯诧异地转过头。

“北疆,应该是戍边部队。”

温舒唯:“你怎么知道?”

沈寂闻言没说话,回转身,夹烟的那只手随手往某个方向指了下。

温舒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电视柜上摆着一个镜框,照片似乎有些年头了,整体有些泛黄。画面背景似乎是边疆的某处高原地区,周围荒无人烟,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站在画面正中央,身着陆军夏季森林迷彩作战服,肤色黝黑,站姿端正,冲镜头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

温舒唯一下子愣住了,陷入沉默。

“好日子谁都想过,”沈寂说这话时,仍是他一贯的懒散调子,嘴角挑着一丝笑,轻描淡写,没有任何波澜,“总得有人扛担子。选了这条路,就走到底。”

他如此,校长的孩子也如此。

温舒唯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一刹那的怔忡。

沈寂斯人,分明时常让人觉得懒散随意吊儿郎当,但事实上,他的背脊永远笔直,挺拔如一棵白杨树。三分流气散漫,七分铁骨铮铮,两种极其矛盾的气质在此人身上完美交融,天衣无缝。

温舒唯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般出声,道:“沈寂。”

“嗯。”他应了声,看向她。

“你父母是在云城吗?”

沈寂目光笔直落在姑娘白白的脸蛋儿上,静默片刻,掐了烟,“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她笑了下,“就是觉得,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很不容易。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华而不实,但是,真的挺伟大的。”

沈寂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姑娘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小巧雪白的手摊开,伸向他,大眼睛亮亮的,郑重其事且无比认真地说:“沈寂同志,能认识你,我很荣幸也很开心。”

沈寂依然定定盯着她,眸色沉沉,没有说话。

周围连风都似乎有一刹的静谧。

须臾,

沈寂忽然很低地笑了下,说:“打个商量。”

“?”

“小温同学,”他语气低柔,浅棕色的桃花里盈着很浅的笑意,弯下腰,抬起手,食指微屈轻轻刮了下姑娘挺翘小巧的鼻尖儿,“别总这么可爱。”

太他妈招人心疼了。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