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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似有一瞬的静止。

海鸟飞行的轨迹将海岸线绵延至遥远天边。

温舒唯看着沈寂,模糊视线将周遭一切都虚化,唯有他无比的真实清晰。光影交错中,她听见浪潮依稀,听见海鸥的羽翼划动风流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低声,微微哽咽地、一字一句回答他:“我愿意。”

话音落地,温舒唯蕴在眼底多时的雾镜碎裂,霎时间,她的世界天光大亮,阳光穿云破雾照进她眼眸和心底深处。她深呼吸,抹去溢出眼角的泪,弯着唇,双手接过了沈寂手中的花束。

沈寂面上始终带着柔和的浅笑。他单膝跪在地上,牵起姑娘的左手。

一枚精致戒指套在了温舒唯纤细的无名指上。

温舒唯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泪如泉涌。

“你哭什么。”沈寂嘴角勾着,直身站起来,手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低声半带戏谑地说,“我向你求婚,不高兴?”

“高兴……”温舒唯眼圈通红,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住点头,哽咽着说,“高兴,我很高兴。”

沈寂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复杂深沉,深不见底。须臾静默,他忽然将她拥入怀中,紧抱住。

温舒唯已经感知到什么,用力回抱他,闭上眼。莫名的,她心头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此时此刻,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拥抱她。

阳光下,他们无声拥抱着。投落的影子紧紧相依,亲密无间,仿佛已融为彼此的一部分。

过了不知多久,温舒唯忽然笑了下。她抱着他,抬眸,视线略过他的肩膀望向天边海面,柔声唤他的名字:“沈寂。”

“嗯。”他应她。

“不用担心我。”温舒唯轻轻地说,“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片刻,沈寂身形未动,低眸看温舒唯。她鼻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但目光却明亮而平静。海风将海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发丝翻飞,他伸手,将一缕碎发轻柔捋到她耳后。

沈寂说:“你知道?”

温舒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淡而柔,“你总是低估我对你的了解。”

话音落地,沈寂眸光有一瞬惊诧。但这种情绪波动只出现在极短暂的零点几秒间,旋即消逝,重归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深沉。

温舒唯没有等他开口,弯起唇,自顾自继续说:“何伟闹市区中枪,生死未卜,丁琦也大老远从云城跑过来,你昨晚接了个电话就连夜外出整晚没回来……”一顿,故意换上一副轻松语气,微微挑眉,“你真的把我当傻子?”

沈寂用力抿了下唇,平静地与她对视。几秒后,竟很轻地笑了。

他的姑娘,看着明明傻里傻气,但实际上,她的心思细腻通透。她总是这样,默默将所有事收入眼底,看破不说破,不给人难堪,不给人压力,也从不令人左右为难。这样不动声色的善良和温柔,弥足珍贵,教他怜爱进骨子里,也教他更加心疼。

海风安静地吹着。

临近傍晚,太阳开始往西归落。夕阳倒映在海面,暖光柔和了沈寂分明冷硬的轮廓线,他嘴角仍微微勾着,军装上的礼服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须臾,他对她说:“过几天,得去出一个任务。”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没有任何具体事件,也没有任何煽情语调,口吻寻常得就像在和她谈论今天的天气与阳光。

温舒唯闻言,望着他的眼睛,依然平静。这个男人长了张无可挑剔的脸,过分招摇俊气的五官,使得他在这个年纪都还保留着几分少年气。但,温舒唯始终认为,沈寂五官中最出众的,是他的眼睛。

略微狭长,轻微内双,眼角下钩,眼尾微挑,一副风流又薄幸的眼型。冷冷的,淡淡的。你只有真切触摸过他的灵魂,才知道藏在这双眼睛里的滚烫和热烈。

这就是她的沈寂。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少年轻狂,见过他冷漠狠戾浴血沙场,见过他的散漫随性,也见过他的不朽深情。

她记忆深处的少年,在她错过的十年时光里野蛮生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屹立在共和国的天与地之间。

温舒唯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眼眶再次湿润,忽然笑着说,“你说,今天你是我一个人的。我多想自私一点,让你每天都是我一个人的。”

沈寂握住她的手,眼神深不见底,没出声。

“我见过你单膝下跪求婚的样子了,但是你还没有见过我穿婚纱的样子。”温舒唯说。

沈寂说:“一会儿就带你去试婚纱。”

“不。”温舒唯摇头,“等你回来再说。”

沈寂静默片刻,点头,“好。”

“我等你回家。”

“好。”

温舒唯笑,冲他伸出细细白白的小拇指,俏皮地眨眼睛,“拉钩。”

沈寂弯起唇,小指缠住她的,紧紧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温舒唯拽住他的指头轻轻摇晃,眸子晶亮,点点夕阳的影子映入她眼睛里,“说好了啊,我们一言为定。”

沈寂铁骨铮铮一个大老爷们儿,听见姑娘这番孩子气的话,竟霎时红了眼睛。

他闭上眼,低头用力吻住了她的唇。哑声应:“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过完生日,程菲去了北方旅行,独身一人,走得毫无征兆。

这几天,国际冰雪节在嶂北开幕,各类营销满天飞,打开抖音微博,随便刷几条内容就能看见冰雪节的广告,一会儿是这家酒店搞特惠,299元享雪景大套房,一会儿是参加某某旅行团,门票直接全免。

用程菲自己的话说,就是“南方人没见过雪,被那些漂亮的雪景图片刷屏洗脑,脑子一抽就订机票飞过去了”。

这种说法可信度不高。温舒唯不太相信,但也没深问,只是在电话里问道:“那你见到下大雪了么?”

“别提,说起来就无语。”程菲在听筒对面叹气,语气里掩不住的失望和沮丧,“听当地人说,我来的前两天每天都是鹅毛大雪,我一来,雪就停了。过来待了整整三天,连片小雪花都没见从天上飘下来过。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座移动的火焰山。”

温舒唯噗的一声笑出来,安慰道:“能看见遍地积雪已经不错了,要求别太高。”

两个女孩儿随口闲聊着。忽的,温舒唯想起什么,随口问起程菲她和福利院的义工帅哥有没有什么下文。

电话那头的程菲一顿,再开口时仍旧是很平常的语调,“人家已经不做义工了。”

“啊?”温舒唯有些诧异,“那你有他联系方式没?”

“没有。”程菲淡淡地笑了,“萍水相逢的一个过客,你不提,我都忘记这个人了。”

“这样啊。”温舒唯也没有多想,笑笑说,“也没关系,天下帅哥多的是,就咱菲姐这脸这身材,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电话这端,程菲望着酒店落地窗外的漫山大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黯,嘴角却弯起来,应得风轻云淡,“那是。”

*

亚城梅府。

百里洲已基本掌握梅凤年的生活习性。这个外籍富商生性狡猾且谨慎,即使是在自个儿家里也不会放松警惕,二楼的书房,则是他眼中的安全港,梅家一切见不得光的地下生意,梅凤年都会选择在书房内与人交谈商议。

梅府上下无人不知,书房是梅府禁区,除非得到老爷准许,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擅入书房一步。即使是如今梅氏最受宠的四少爷也不例外。

在梅府干了不知多少年的管家,将百里洲安排进了一间位于三楼的客房,与四少爷的卧室隔着两间房。

百里洲的话很少,很沉默,住进梅府几日,他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更别提和其它人有什么交流。没有人知道他每天都在屋子里做什么。

事实上,也从来无人关心。

有一个年轻的园丁,偶然在路上遇见过百里洲一次,问起管家这个年轻男人的来历。管家只是淡淡回答:“自幼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以前跟着梅老的一个故人。现在帮梅老做事。”

今晚是一个雨夜,天空飞着雨丝,雾蒙蒙的,整座梅府别墅显得有些凄迷。

雨势愈演愈烈,忽的,几道闪电划破天际,森森白光一瞬打亮大雨中的庄园别墅,又立刻暗下去。

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三楼走廊上响起一阵平稳脚步声。须臾,站定,哐哐敲响了一扇房门。

不多时,房门被人里头打开。

百里洲看着门外的管家,“什么事?”

“百里先生,老爷有事找你,请你立刻去一趟二楼书房。”管家淡淡地说。

“知道了。”

管家说完便离开了,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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