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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连光泽都没有几分。

却偏偏有一种冷静的磅礴巍峨,像是极域边缘那无尽的黑色山脉……

长街上依旧没有一个人。

远处依旧有一片沸腾的声音。

见愁翻手看了看长剑。

就像是滚沸的一锅水,已经归于了平静,只有那么一点点残余的悸动,还留在剑身上。

陈廷砚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所有的动作,思考着整件事:“那邢悟选在这深巷之中,还正好是鼎争金令飞来的时候。寻常人无法预测金令飞来的时间,所以……邢悟这孙子,必定一路尾随,缀在我们后面,这样才能袭击于你……”

即便没有看见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可只要略略一想,便能推知前后的始末。

还不是因为这一把剑?

见愁知道陈廷砚虽表现出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可实则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人,若真头脑简单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成为了谢不臣昔日的朋友。

对他说出的这一番话,见愁没有感到半分惊讶。

她的目光,只是从这深巷之中无数的剑痕之上一掠而过。

此刻街上的人流已经逐渐回来,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慢慢地向着这边靠过来,想必是之前去看热闹的人们,都开始回来了。

“此地不宜再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出去吧。”

同样听见了声音的陈廷砚,也眉头一皱,当即提议。

见愁不过是吞服了一枚丹药作为恢复,可实际上的“暗伤”却是需要调息打坐才能愈合。

她本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当下将黑剑还鞘,赞同地点头。

“有劳四公子了。”

“这有什么客气的。”

陈廷砚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便直接一转身一摆手,示意见愁与自己一起走。

只是,在迈开脚步的那一瞬间,他视线无意中也扫了一下全场。

无常一族“无常四剑”留下的痕迹,无比明显,可以轻而易举分辨出来。

只是……

墙壁之上,却有孤独的一个剑孔。

那剑孔四周焦黑的污迹,原本不大起眼,可在陈廷砚这随意一看的片刻,却忽然进入了他的眼帘。

一瞬间,他眼皮一跳!

“怎么了?”

见愁才迈步出去,才留意到陈廷砚没有走,回头一问。

“没什么。”

陈廷砚一颗心跟着眼皮一起跳,心底里已经是一片的惊涛骇浪!

那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焦黑污迹!

那是“血”!

不同于人间孤岛,大家都是血肉之躯。

极域修士们的“身体”本就是魂灵,所以没有血肉一说,也不会流血,只有“魂精元气”会遭到破坏,像鲜血一样流溢,呈现出焦黑的颜色。

只是……

要伤到“魂精元气”,那得是多重的伤?!

配合着墙上那一道剑孔,陈廷砚几乎都可以想象,那是一柄长剑,直接穿透了某个人的身体!

原本他以为那邢悟是察觉到有人来了,自知自己难以力敌,所以直接逃窜,才给了见愁一线生机……

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只怕与他想的有那么一点出入。

一个弱小的化珠境修士,怎么可能抗衡玉涅修士,还大败重挫对方?

神情之中带了一点点的怪异。

陈廷砚几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向前走着。

她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身份?

有什么本事?

来枉死城又干什么?

……

一系列的问题,几乎在刹那之间涌上了心头。

陈廷砚发现,身边这一名自己原本不该陌生的女修身上,竟如云山雾罩一样,笼罩着一层难解的神秘。

那种强烈的好奇,再次从他心底迸射而出。

他想起了,自己站到巷子口的那一瞬间,看到的,那堪称奇诡的一幕……

一步两步三步。

深巷其实也没有多长,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喧嚣与沸腾,扑面而来。

阴冷深巷,霎时已经在背后。

就连见愁,都在站到长街上的一瞬间,错愕了几分。

像是一下回到了人间,被热闹包围。

长街之上,行人络绎,才从广场上回来的人们,脸上带着不一的神情,有的喜,有的忧,有的兴奋……

“哈哈,等回头名单出来,再看看押谁赢。”

“上次买了个大热门崔珏,才赢了三十多玄玉,真是晦气!”

“十八层地狱啊……”

“周兄,你还去参加吗?”

……

此时此刻,整个山海市,到处都飘荡着类似的声音,就像是一口飘在天空上的滚沸的锅。

人潮如海,以广场为中心,朝着四周分流。

没有人注意到,一条白影,带着一点飘忽,带着几分狼狈,直接从山海市雾气朦胧的边缘冲出,一把将玉牌拿了,直接落回了枉死城中。

这是枉死城最热闹也最威严的一条长街。

这里坐落着十大鬼族族人的院落,同族聚居,十大鬼族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在枉死城形成了庞大的规模。

邢悟入的乃是无常一族之中白无常一脉,可他的脸色,却从没有今天这样白过。

牙关紧咬,几乎难以维持平稳的步伐。

他半点不敢叫族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一路避开了几个平时相熟的朋友,邢悟终于穿过了庭院,打开了自己的房门,闪身入内。

“砰。”

房门一下关上。

一身飘逸白袍,此刻早已经染成了灰黑的一片,更不用说胸膛之上,那看上去极为骇人的一道剑孔!

没有流血,只有一点点焦黑的痕迹。

伤口边缘平整,像是被极为锋锐的利刃瞬间穿透,没有留下半点粗糙的痕迹。

然而,在整个剑孔的边缘,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浅蓝色的冰晶。

隐约有一丝一丝的黑气缠绕其上,幽深之中带着一种叫人心底发寒的冷意!

它们像是一柄又一柄的尖刀,在他的身体竭力想要自愈的时候,将所有的联系都切断!

邢悟脚步踉跄,只走了两步,便再也压不住那恐怖的伤势。

“噗!”

浑厚的魂精元气,在他体内乱窜,直接让他一口喷出。

一瞬间,如同吐了血。

他根本走不动一步,直接贴着门框倒在了地上,就靠着背后那一扇门,剧烈地喘息。

面色又白一层,呈现出一种近乎垂死的青灰。

邢悟整个人阴沉到了极点,眼底已经是一片的狠厉!

他竟然败了!

败在了一个小小的化珠境的女修手中!

混乱,惊疑,骇然,痛恨,憎恶……

无数的情绪,全数汇聚在了这一双眼中。

饶是再不愿意承认,邢悟也知道,这一次跟头真的是栽大了!

那个女修……

那恐怖的墨潮……

那最后的一剑……

没有花俏,没有魂力,只有速度,奇诡到了极致的速度。

他看不到那女修的脸,更看不到她的人,记忆里只有那一双凛冽平静的眼,陡然间充斥了杀机,不断地闪回……

“听说了吗?今年鼎争要在十八层地狱之中举行呢!”

“我们这些枉死城里的人,要想转世投胎,说不准还要去地狱里走一遭呢,这是秦广王要吓我们吗?”

“金令一出,便只有百日,唉,我这个境界,怕又是悬了……”

“今年我们无常族有邢飞邢风两兄弟在,必定拔得头筹。你?就算了吧!”

“哼,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倒觉得邢悟也不差……”

“就凭他邢悟?哈哈哈……”

……

外面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很快又随着脚步声远去。

邢悟听到邢飞邢风两兄弟的名字,那按住伤处的五指,陡然扣紧,眼底的狠厉又深一层,可没一会儿,又渐渐褪去。

他慢慢地垂下眼,看见了自己胸膛上那一冰蓝的剑伤。

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点艰涩的苦意。

“不差吗……”

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