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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一下跳转,见愁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随后又彻底放下了心,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也笑道:“承蒙四公子记挂,不仅伤势好全了,修为还有进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我原本想择日造访四公子住处致谢,不想四公子今日先来了。屋内还未打扰,四公子若不嫌弃,还请进来坐。”

“坐就不用了。”

陈廷砚心里惊奇,觉得见愁这修为进境算是看得见地涨。

不过一想她原本那微尘一样大小的一粒魂珠,也就释然了。

修为是进益了,可寻常化珠境修士的魂珠都有近两寸直径,见愁这小婴儿手指尖大小的一粒,也就比米粒大那么两圈,实在是还不够看。

原本就小,所以即便只涨一点,看上去也像是翻了几倍,自然唬人。

实际上,此刻的见愁依然难以与其余任何一个化珠境的修士相比。

对见愁怎么能修炼成这样,陈廷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今天来,自然不是为了跟见愁探讨这些问题。

面上挂了洒然微笑,陈廷砚开口道:“鼎争金令飞来,已经过去有大半个月,还记得我跟你说鼎争的规则吗?”

“这一次争夺入场资格,是在十八层地上楼,每城都有八个名额。”

“今天有个比较强的家伙出场,是十大鬼族第一的鬼王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十八层地上楼,枉死城中最高的楼。

据说地府七十二城每一城之中都有一座十八层地上楼,寓意着十八层地狱,几乎都是城中最高的建筑。

金令飞来公布了鼎争的具体规则,见愁却没来得及去看,此刻也并不了解。

但是对于陈廷砚说的,她却能明白。

鼎争一共三轮。

首轮争夺入场机会,十大鬼族和八方阎殿各自推举一定的人数直接进入下一轮,其他想要参加的人则根据金令公布的规则,争取名额。

今年是在十八层地上楼举行?

见愁一下来了兴致,点头道:“我如今无事,倒是可以去开开眼界。只是不知今年具体规则如何?”

说着,见愁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陈廷砚自然知道她是答应了自己的邀约,心想自己又迈出了成功的一步,面上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没有太大的变化。金令百日,前面九十九日都在选入场之人,十大鬼族与八方阎殿决定了名额,其他人各自争取。”

他与见愁一道往外走。

“今年十八层地上楼第十层上,放了八枚鼎戒,每次只出现一枚。一枚被人取走,才会出现新的一枚。谁能登上前面十层,拿到鼎戒,就拥有了资格,一起进入第二轮。”

说完,陈廷砚还递了一枚玉简给见愁,笑道:“今年鼎争的规则早已经公布出来了,那天你受伤急需修养,我也没来得及给你,这一下你看看。”

天下这一类事情都差不多。

只不过,有的规则要当时才知道,比如左三千小会;有的规则,却已经早早被确立了下来,可以早做准备,比如极域鼎争。

见愁没有拒绝,接了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前面的确如陈廷砚所说——

第一轮除却八方阎殿、十大鬼族之外,其他人通过十八层地上楼来争夺;

第二轮则是见愁先前已经知道的文试,像是科举,各自解答问题,答对其中八成问题的才能进入到第三轮。

只是……

第三轮竟然是在十八层地狱之中进行!

过了第二轮的鬼修,需要从最接近地面的第一层开始,逐步往下,一层一层深入地狱,直到深入到第十八层。

最终留在第十八层中的鬼修,便是最后的“鼎元”!

在看到规则的瞬间,见愁忍不住讶异了起来:“这……”

十八层地狱,乃是所有身陷轮回之中的众生受罚之所,其中关押的都是认定的“作恶多于行善”之人。

人间孤岛自来有“十八层地狱十万恶鬼”之说,不用想都该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险恶的存在。

将鼎争放在这里……

便是经历过了许多风浪的见愁,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种森然的冷意。

“而且……若是最终留在十八层之中的有两人呢?”

见愁又盯了盯那“鼎元”二字,生出这样的疑惑来。

此刻她与陈廷砚两人已经走到了大街上,眼看着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地上楼。

高高的十八层地上楼,像是一道耸立的圆柱,八角飞檐高高翘起,漆色深黑,下方早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不断有人从远处来,快速地走入楼中,一脸兴奋。

陈廷砚自然也注意到了今日这热闹的场景,听了见愁疑问,他回头一看她,笑容有些莫名,反问道:“怎么会有两个人?”

怎么会没有两个人?

两个人一起进入了,是完全有可能的。

见愁刚要开口问询,可一触及陈廷砚那莫可名状的眼神,心头忽然一跳,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鼎争。

这里不是讲究无论如何也不伤性命的左三千小会,而是极域鼎争。

此间鬼修,虽有善恶之分,可行事作风,更类邪魔外道,既然鼎元只有一人,若真有两人进入,必定是个残杀之局……

见愁面上神色变幻。

陈廷砚看在眼中,知道她已经看完了此次鼎争的规则,只补了一句,道:“鼎争,向来都是死活不论的。”

而这一条一直以来都是默认,并不算入每次的规则之中。

心底一叹,见愁摇头一笑:“所以果真只有一个鼎元,是我见识浅薄了。”

“别说你,就是我当初都吓了好一阵。”

陈廷砚略有些夸张地摊了摊手,算是安慰见愁。

见愁却是在脑海之中回忆起了自己那些在左三千小会上认识的伙伴。

陆香冷,姜问潮,夏侯赦,左流,小金,如花公子……

台上虽针锋相对,待得出来,却能患难与共。

中域左三千虽只浩浩十九洲大地中的一块,却平白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气质,自与别处不同。

她偶遇的北域裴潜,心机深重,处事果决狠辣,不是善茬儿;

她听闻的东南蛮荒,茹毛饮血,杀戮成风,外道横行;

她认知的明日星海,九流汇聚,路有白骨,河流红血;

……

凡此种种,皆与左三千不沾半分干系。

如今意外所至之极域,无疑类似东南蛮荒、明日星海。

鼎争……

一场杀戮盛宴吗?

见愁心中无端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自己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到底与她没有太大的干系,索性不再去想。

两人到得十八层地上楼下,便见人潮拥挤,就连行进都变得困难。

前面似乎设了个关卡,有人在那边收取玄玉,之后才放人进入。

大把大把的玄玉,像是破石头一样,直朝十八层地上楼入口处的大箱子里流。

陈廷砚一看前面,还有人排着队呢,顿时叹了口气:“得,又要排队了。今儿本来是天没亮去找你,想早点来这里看看,没想到还是迟了……”

鬼王一族新一辈中颇为出色的人物,已经能引得众人奔走相告,纷纷来看。

陈廷砚早有预料,却依旧没想到会有这么热闹。

他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看着前面,只有满脸的郁闷。

见愁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觉得新奇,像是要进戏园子看戏一样。

她瞧了那装着玄玉的大箱子一眼,只想起了先前陈廷砚说的,只有十大鬼族与八方阎殿的一些人,才能经营与鼎争有关的“生意”,这可不是笔大大的生意吗?

枉死城中,还有不少人向着十八层地上楼汇聚。

不交玄玉固然不能入场,可即便是守在楼下听听最新的消息,那也是好的。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

山海市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原本被遮挡的天空也露了出来,虽然依旧昏黄,却给人一种高旷之感。

录籍处那牌楼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模糊的影子,守在前面的小鬼差累了一夜,这会儿呵欠连天。

才领了身份玉牌的新鬼们,陆陆续续从录籍处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大头鬼小头鬼两个则跟在张汤的身后,走在所有新鬼最后方,两个人今天都累得够呛。

“真是撞邪了,以前没听说有这么多枉死鬼啊,怎么轮到咱们接引司做这差事,枉死的鬼就多了起来?哎哟,累死我了!”

小头鬼舌头都要吐出来了,一面走一面抱怨。

大头鬼则是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对。”

唯有前面的张汤,修为不低,走起路来晃都不见晃一下,照旧四平八稳。

听了小头鬼的抱怨,他那微微皱着的眉头,又拧得紧了一些。

抬眼,目光前移,落在已经陆续离开的新鬼们身上。

不同于先前只有见愁一个,这一拨到枉死城录籍的新鬼,足足有五十多人,其中大部分都穿着长衫,面相温雅,分明都是书生打扮,只有七八人例外。

因为曾在大夏为官,张汤对这些人的打扮也很熟悉,基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其中几个还认识张汤,刚看见他的时候诧异无比。

这大半个月以来,前前后后被送入枉死城的大夏书生,没有三百,也差不多远了,且俱非“寿终正寝”,而是“逆天枉死”!

张汤沉思着,慢慢地从牌楼下面走过去。

他想起了自己从这些人口中问道的一些事情。

不久之前,大夏国子监中便出了不少的怪事。

几乎所有书本之上的文字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在监中治学的师生也随之出现了古怪的情况,前不久才背过的书全忘,甚至有时候连简单的一个字都不认得。

往往他们一觉睡过去,就已经人事不省,魂归九幽。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事从何而起,唯独有一人曾战战兢兢提起,说这些事都是在“国师”回来之后发生的。

国师……

对于这个称呼,张汤可是一点也不陌生。

他能到此地,可不就是是拜这一位“傅国师”所赐吗?

如今,竟又有许多人送命……

大夏将乱,妖祸纵横吗?

眼帘慢慢垂下来,张汤依旧在沉思之中。

后面的小头鬼只觉得有点胆战心惊,他手里还掐着个法诀,正在借先前给见愁的那一枚纸符,确定见愁的位置。

“那个,老、老张,听说今天鬼王族的厉寒要去十八层地上楼,夺鼎争名额,我跟大头准备去找见愁大尊,一起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头鬼思虑再三,还是凑上来跟张汤说了。

张汤有些心不在焉。

小头鬼说的前半截他也没听清,只听见了“见愁大尊”后面那一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小头鬼顿时一喜,还以为自己戳对了张汤的痒处。

盛传张汤得了八方阎殿秦广王的赏识,早早就定了他直接进入第二轮的名额,那一阵崔珏虽似乎与他不大对盘,却也奉命对他多有关照。

要参加鼎争的张汤,自然应该对鼎争的事情感兴趣。

所以小头鬼脑瓜子一转,就想到了去看热闹的事情。

张汤答应得这么快,他心里就得意了起来,自觉跟张汤关系有近了一步,这大腿也抱得更牢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