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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有期……”

八方城,第一阎殿中,秦广王慢慢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终于将双目睁开。

那一瞬间,万千流光从眸底划过。

一时只听得山呼海啸之声。

那被他扩张到整个十八层地狱的意识,此刻都如浓云和潮水一般,重新汇聚回来,将他的身躯填满。

高高的十二旒冠冕,晃动着流光;玄黑色的衮服上滚动着金红的图纹,依旧尊贵无匹;那一双威严的双目,也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

只有先前空荡荡的左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大得夸张的鬼斧。

没了先前红日一斩的赫赫威势,就这样安静且死寂地被他握着,唯有那血红的万鬼图纹,还透着残余的狰狞味道……

跑了!

分明不过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出其不意地放了一掌翻天印之后,竟然从他手中,全身而退!

何等的讽刺!

雾中仙啊,雾中仙!

这一瞬间,秦广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大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深藏的残暴与嗜血:“不过助得她一时,能逃过我这一掌罢了。我倒要看看,释天造化阵外那元始乱流,她逃不逃得了!”

后会有期?

兴许便是真正的后会无期了!

“哐当”一声沉重的响,秦广王噙着那一分冷笑,终于轻轻一松手,任由鬼斧砸落在地面上……

这一届鼎争,算是毁了。

十八层地狱之中,那恐怖的掌影已经散去。

但地面上那一道广阔得几乎覆盖大半个地狱的掌印,依旧如此触目惊心,无言地昭示着先前那“天外一掌”的威力。

无数幸存于鼎争的修士,这一刻都是恍惚的。

他们甚至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原本只是他们对手的那个见愁,怎么就一下变成了“崖山门下”,甚至还直接对战阎君,轰出了那样恐怖的一掌?

隐约想了个明白的,只有那几个“聪明人”。

钟兰陵抱琴而立,身形缓缓出现在了那祭坛之上。

他遥遥望着那早已没了见愁影踪的天边,念及“崖山”二字,却是心有恍惚。

商陆与司马蓝关,则都是死里逃生。

站在那掌印的最边缘,他们却都是心头苦涩、面色复杂:差一点,就被那一掌击中,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只是顷刻间啊,实力竟然天翻地覆!

大师姐见愁……

崖山门下的实力,便是如此地可怖吗?

两人的目光,都隐约闪烁了起来,心底久久难以平静。

但此时此刻的祭坛之上,却偏偏有两个人,勉强算得上平静。

其中一个是张汤。

两手揣在袖中,一张寡淡且刻薄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仿佛刚才一场战斗都跟他毫无关系。

尽管是他为见愁伪造了生死簿,引入了枉死城,并且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见愁的秘密和最终的目的,可是……

他半点也不心虚。

为官。

多少都有昧着良心的时候。

更何况是他这般的酷吏呢?

良心这东西,张汤是没有的。

更何况他从头到尾做得毫无破绽,顶多回头把大头鬼小头鬼两只杀了灭口,便查不到他身上了。

毕竟,挑见愁入鼎争,是秦广王自己做的选择。

所以此时此刻,张汤只是眸光一低,便将视线转了回来,落回到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厉寒身上,终于将那揣了一路的怀疑,开口道出:“厉公子,我与你之间,是否有些旧仇要算?”

傅朝生却还看着释天造化阵外,那一道模糊了空间,混淆了时间的乱流……

元始乱流。

这一道乱流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不同的。只是谁也不知道,见愁遇到的,会是快,还是慢……

再见,将是何时呢?

心底隐约有一抹忧虑掠过,但在听见张汤这一道寡淡声音的瞬间,便都轻悄悄地抹去了。

傅朝生回视张汤,看见了对方眼底毫不收敛的杀意。

呵。

不愧是大夏的张廷尉,斩首之后到了极域,也挺敏锐。

竟怀疑起他来了。

这时候……

故友见愁,既已离开,那么他们这几个“同伴”当然也就不再是同伴。相互残杀,不是刚好吗?

幽暗的眼底,浅淡的妖邪之气浮了上来,傅朝生将那袖袍轻轻一甩,只一声笑:“看来,张大人是铁了心要与厉某争这一届的鼎元了……”

这一瞬间,张汤冷肃的面容上,终于再也找不到半分的温度!

“刷!”

袖中成千上万道薄刃银光一闪,已化作一轮弯月,被他持握在手,身化流光,含着凛冽的杀意!

向着厉寒,或者说——

向着旧日那一位妖言惑众的“傅国师”去!

争斗,永无止休。

十八层地狱上,永远是无尽的惨淡与昏暗。

十九洲大地上,却正好是一日的清晨。

天尚未完全放亮,只有东方大地尽头,有一片朝阳的薄红,但苍穹还是一片幽暗的蓝,笼着一片山川与河流。

深蓝的大海,在着暗昧的微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西海广场。

时辰尚早,来往的修士并不很多,只有借着传送阵赶路的一些人,飞快地行走在广场上,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江源只是一名普通的望江楼弟子,修炼四年多,如今是筑基中期。

他身形一闪,便从广场边缘一座传送阵中走出。

若是熟悉西海广场这一片传送阵的人见了,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一座阵法,连通着的乃是中域右三千,明日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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