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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让是真有钱,除了每年在明天诚的业务收入之外,还有持有股份所得的分红的,光在上海就有两处别墅豪宅,证券类资产也有好几千万,除此之外还有这些年来收藏的一些名画、雕塑和其他艺术品,这部分暂时没有办法确定具体的价值,但仅从旁边提供的估价来看,说出去也绝对是一笔让人心头一颤的大数字。

钱生钱总是很容易的。

方不让光在明天诚合伙人的位置上就坐了很多年了,手里有钱,又握着足够的人脉关系,本身又有足够的能力,随便搞搞都是来钱的路子。

程白大概地扫了扫,深深地感慨了一句自己还不够有钱之后,就直接翻了过去,去找方不让妻子的那页资料。

后面没几页就是。

居然真的有异国血统,栗色的卷发,皮肤白得好像在发光,茶褐色的眼眸,笑起来还有点甜。

殷晓媛,生于1989年,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白俄人。她随父姓,国籍在中国,也在国内长大。

6年前跟方不让结婚。

孩子是5年前有的,名叫“方还”。

资料里有一些殷晓媛的生平,也有方不让儿子方还的一些资料。

然而除此之外居然没有半点程白需要的信息。

她有点懵,以为是明天诚这边没有整理到一起,所以又耐着心往后面翻了翻。

反正她今天就是当花瓶来了。

人家好像也不需要她说话。

那位朱律师的脾气显然不是特别好,一面看手里的东西,还一面对方不让开嘲讽:“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现在翻船了知道麻烦了。你们这帮做非诉的也好,打诉讼的也好,成天瞧不起我们这帮兢兢业业搞家事,可怎么着?到头来还不是要我们收拾烂摊子!”

方不让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修指甲。

其他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插嘴。

“要不是主任强摁头,你这烂官司谁爱接谁接去。”一嘲讽起来好像就没个完,这位朱律师仿佛与方不让有点过节,还很看不惯他,“我还真搞不明白,不管外面名声怎么烂,好歹也是打一场赢一场的大律,结婚没搞妥当也就罢了,还搞到要离婚这地步,让整个律所的合伙人都跟着你提心吊胆,你缺德不缺德!”

程白听得眼皮直跳。

她还是头一回听见有除了方不让对手之外的人这么不客气地对他说话。

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感觉……

她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小心误入明天诚内部合伙人的明争暗斗。

律所高层多的是摩擦。

合伙人之间相互看不惯的多了去。

方不让位置再高也肯定有人跟他不对盘。

只是这么算起来方不让也太惨了一点:目前这个团队里,主要负责的朱律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明摆着很不想接这烂摊子;而她虽然加入到了这个团队,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力。

方不让就是请她来当花瓶的啊。

无非买个安心,防止她程白故意跑去他老婆那边接官司跟他打擂台。

“所以啊,当律师,也得先做人。否则甭管你外面赚多少钱,到头来家里不还是搞得一团糟?我朱守庆活了这么多年,打过多少家事离婚官司,什么没见过……”

程白一面翻找着资料,一面支了耳朵听着。

毕竟居然有人敢这么骂方不让,虽然不能跟着骂两句,但光听着也能暗爽一把。

只是听到这里她忽然有点发愣。

朱守庆?

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眼皮又跳了一下。

程白今天是带着“佛脚”来的,轻轻挪开文件夹,下头就是她带来的那基本“专业书”。

一看最面上那本——

《朱律师为您解读婚姻法》

作者,朱守庆。

上海明天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资深高端婚姻家事律师。

家事领域必备守则三条:耐心,礼貌,不暴躁。

耐心。

礼貌。

不暴躁。

程白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悄然将文件夹挪回去盖住这本书,再重新抬眸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朱律师,只见他越说越怒,两道浓眉倒竖,嘴里面滔滔不绝,有如黄河,奔流不息!

就差直接爆粗了。

此时此刻,程白心里就一个感受:这年头律师出书不能信啊!太扯,太能装了!

但方不让好像已经习惯了,又或者说,真的根本没把朱守庆放在眼底,从始至终都非常淡定地在那儿修指甲。

从拇指修到小指。

等那最后一点磨完的时候,他才随意地吹了吹指甲缝里的碎屑,抬起了头来:“所以什么解决方案?”

“当然是和解为先。”朱守庆做这种案子是老江湖了,说话半点犹豫都没有,“对你来说,离婚这件事太伤筋动骨了,能不离最好还是不离。如果有办法安抚一下女方,让她放弃离婚的想法,或者能拖延一阵也好。这样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也就更充分。你要知道,一旦她向法院提出要清算财产,这问题可就大了。”

婚内转移财产的做法,法律当然是不允许的,但违法被确认的前提是得有证据。

现在有钱人离婚有几个没操作?

区别只在于手段高低。

这种事朱守庆也操作过不少了,但方不让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在于一旦面临财产分割可能会出现的后续一系列问题。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会存在被“翻账本”的可能。

不管是律所这边的公账,还是方不让自己的私账。

中间有没有问题,是不是每一笔收入都依法缴税,又是不是每一笔收入都有清晰的来源,只怕连方不让自己都不敢保证。

有时候,夫妻离婚未必就只是民事官司,越是有钱人,越容易搞出刑事官司来。

朱守庆的话,不用解释众人都明白。

这也是明天诚所的高层合伙人都有点焦头烂额的原因所在。

只是程白越听越困惑。

她把手里这文件夹都翻完了,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一份东西。

听朱守庆说完了,她没忍住问了一句:“我这儿是不是少给了一份文件?没看到婚前协议。”

“……”

“……”

“……”

全场静默,会议室里包括方不让在内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程白忽然就意识到了几分不寻常。

眼皮再次跳了起来。

而坐在她旁边那名青年也轻轻一笑,温言细语地证实了她那个不祥的猜测:“方先生这婚结得随便,除了有一些口头上的约定之外,并没有跟女方拟定任何与财产有关的协议呢。”

“……”

程白觉得自己终于能理解对面那位朱律师的暴躁了,但同时也完全无法理解方不让——

方不让是什么人?

当年跟她打二审官司能逆转的狠人,思维缜密堪称滴水不漏,最看重的可能就是个“钱”字,可结婚居然没跟女方签婚前协议?!

她再次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投了过去。

方不让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随手便把已经不用的指甲刀扔在了前面文件夹上,在程白进来听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了朱守庆。

他两手十指交叉在了身前。

是一种全然的上位者姿态,显得成熟而稳重。

“第一,我已经告诉过你,不离婚这个选项可以直接排除;第二,财产分割这一部分不可能避免,我只需要你做好目前能做的所有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和向我叫嚣上;第三,我最重要的利益诉求在抚养权上,希望你尽快认清这一点,相比起来,钱没有那么重要。”

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声音不大,但那种悍然的威慑力却是有如实质的。

每一个点都说得确定无比。

很显然对这一桩即将面临的诉讼,方不让是有很清醒的认知的,而他的认知与朱守庆所追求的最佳方案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只不过……

程白思考了一下,方不让要是最后被搞到净身出户这地步的话,自己的代理费可就没着落了。

袖手旁观也得有底线啊。

于是她咳嗽了一声。

这一时竟意外与旁边那位帮方不让做私人财富管理的杨凡异口同声,严肃道:“不,钱还是很重要的!”